凌晨三点。
特蕾西惺忪着眼儿,从床上爬起来――她要去一趟洗手间。
她有个习惯儿――凡是在梦中遇到了水,就意味着她要上洗手间了。
这不,她就做了一个噩梦。
特蕾西梦到了海姚。
梦中,海姚的脸被放大了四五十倍,原本很好看的脸蛋儿却颇有几分惊悚。她的眼珠子像是被谁掏走了,眼眶只留下两个幽幽然的黑洞,一股水银般的液体从中流下……
她……她竟在冲自己笑!
不……不!
她分明是在哭啊!
特蕾西身体如被钢丝捆住,动弹不得,眸子紧瞪着海姚的脸,在那股液体漫过她额头的前一刻,她被惊醒了。
呼!原来是一场梦。
从别人眼里落下来的泪,还是那么恒古不变的可怕――对她来说。
好奇怪的梦!她边走边想。
回来的时候,竟然还隐约听到了哭声!
嘿!幻觉!
幻觉……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特蕾西在心中默念着,耳朵还是情不自禁地竖了起来。
没错……这不是幻觉。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哭声如蚊鸣般,断断续续,像玻璃珠子样儿脆弱,但并没有中断的意思。
声源在床后的墙里头。
她环顾四周,海姚还没有回来。
犹豫片刻,她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床向外拖了拖――看来不探个究竟,她是无法睡个安稳觉的。
这床,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由上好的轻木制成,但像是被人有意为之般,床头那端的轻木被打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倾斜的铁条,显然是在掩埋着什么……真相吗?
俗话都说:好奇心害死猫……
特蕾西心里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吧……
但她很快就打掉了这个想法:倘若里头是一个人,那么她岂不是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
她敲了敲墙壁――凭借着声音,可以判断,里面是空心的,而且墙壁还挺牢固的。这墙壁的保护措施,倒是与她们宿舍的保险柜有异曲同工之处。
特蕾西隐约猜到了――
定有机关!
可她摸索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所谓的“机关”。
唉,怎么办?
难不成……
这是声纹墙?
她曾听爷爷讲过,声纹墙这种东西,是基于声音的模式识别,有同声纹锁一样的性质,属于密室机关的一种类型。只要主人道出事先设定好的暗语,就能把锁打开了。而别人即便说出了暗语,也打不开这声纹墙,并且听说它还有录音的功能;更高端一点的,还能攻击“不速之客”。
想要安全打开声纹墙,就两种方法。
其一,也便是刚才所说的:主人道出事先设定好的暗语;其二,是有人从墙里头那端重置这道程序。
特蕾西屏息凝神,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手心里满是亮晶晶的汗液。
此刻,她的心里产生了一股空前的矛盾。
等海姚回来,去请求她帮忙?呵,先不说她会不会答应,就算她答应了,特蕾西也不会去问的。
换位想象一下吧,一个人若是突然被别人询问自己不愿提起的隐私,心里该有多么不舒服!
但是……怎么说呢?若是不探个究竟,特蕾西又会感觉很不安――毕竟……里面说不定真的藏着一个人!
她“了解”海姚的性格――更确切地说,是病娇的性格,倘若“视而不见”,说不定会出事!
她下意识地想着:必须在海姚回来前作出决定――这个念头,要么坚持,要么放弃!
夜雾来了。
像朦胧的面纱,像一只湿润的母亲的手,飘飘荡荡地从窗缝渗进,不知不觉地笼罩了这个房间。
特蕾西精神有些恍惚。
屋内似有漏壶滴答,隔着迷蒙的、神秘的又动人的湿幕,她依稀听见了从一张残缺的嘴里流出的点点碎音:“帮……帮我,帮帮我……求您……帮帮我吧……”
夜雾轻触特蕾西的脸颊,清清凉凉的,寒意从脚跟直攀脖颈,后脑勺一阵发烫。
谁……是谁?
危险在逼近……
几个时辰后,天光放亮,福利院退去了冬夜的冰寒。有两个孩子来到了图书馆的大门前,犹豫片刻后,轻叩图书馆的大门。
四周草木葱郁,又是一日天清气朗。白云看似悠悠然地划过碧空,实则早已迫不及待地迎接来自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阳光也映照到了这两个孩子的面颊上,令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阿――嚏!好冷啊!我说,麦兹,你真的确定特蕾西她会来这吗?这里面可是住着一个‘疯子’啊!”
“而且,你看,这图书馆的装修也太过时了吧――竟然还在用老式的破木板门!真是的!为什么不换自动门呢?”
女孩率先开口,语气中充斥着埋怨。
男孩倒是不以为然,坏笑道:“喂!阿努克,你是不是怕了?谢利那小子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他说:‘特蕾西就像个傻子一样,明知道图书馆里有个疯子,还老爱往那儿跑……那两人关系好像搞得还不错,特蕾西还替她说话嘞’――啧啧!人家的私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就是成绩好嘛!这家伙可真的是够讨厌的……不过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在撒谎,说不定特蕾西就被藏在里面!”
麦兹的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自己若是退缩了,阿努克肯定会笑话他的,于是便咬紧牙关,又叩了叩大门,力道比先前更重了一些。
还是没有人回应。
阿努克一听到谢利就来气:“哼,那家伙!嘴上挂着自己喜欢特蕾西,结果呢――让他一起来,他打死都不来!我也是服了!那堂课我真是便宜他了,就该让‘撒旦老师’好好惩戒他一番!那种就只会在别人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的小人,我最讨厌了!”
“可不是嘛!人家特蕾西好好的,又没惹他,背地里坏别人名声干什么!你说是吧?要不是因为他老是考得比我好,我才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呢!”
“你还真别说,我成绩和他不相上下,可他呢,看我就像看狗一样!这种人最恶心了!明明自己不如别人,还对别人指指点点!我看啊,特蕾西可比他好多了!人家至少人好,也很努力呀,成绩差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阿努克有些发狂,神情愤愤不平,“啊啊啊!不行了,我快要被这该死的‘分数制度’给逼疯了!迟早有一天,我会受不了的!”
少年闻声回头,恰巧撞入了少女叛逆的神情里――那柔和的阳光下,给少女的额头被镀上了一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