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宣忱眸光冷淡,眼角微醺地坐在床前,白色长衫在明珠下散发着淡淡的波光。
一开口,整个高冷的气质顿时全无。
“怎么,不认人了?”
区区左越庭,便能让他开口喊声师尊都觉得为难?
段柚垂下双眼,“师尊。”
越庭……始终是横在他和沈宣忱之间的一道天堑,即使此刻从天而降,或许会带他离开此处的是沈宣忱。
沈宣忱冷道,“刚刚下山便开始闯祸,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早知道燕子鲲会出故障飞到天音岛,他就不让孽徒扮作采娥的模样了,现在就算孽徒变成别的样子,致云公主和万劫宗也已知晓采娥的下落了……真是左右为难。
段柚不吭声。
……分明是采娥的身份有问题,凭什么都是他的错?
沈宣忱心里恼怒,手边摸到个东西随手便砸了过去。
“哑巴了?”
段柚侧开脸,那东西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颧骨上,他脸上一痛,顿时肿起了一个大包。
那东西咕噜噜地落在地上,绯红色的粉末散了一地,段柚瞟了一眼,原来是个胭脂盒子。
砸一下没个水花,沈宣忱勃然大怒,操起发簪欲砸又止。
……还是别砸了,以往砸个一两下还有动静,现在除了板着张脸,根本没个别的反应。
见段柚颧骨上青紫交加,沈宣忱眉头微皱,旋即露出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样子。
“过来。”
朦脓绿光渐渐聚集在他的指尖,他小心翼翼地抹在段柚的脸颊上。
孽徒……还是不破相更好看。
沈宣忱缓声道,“还在生本座的气?”
段柚根本不想与他说话。
沈宣忱道,“当日的情形……你们进入禁地,本就是死罪。”
段柚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脸颊上的伤势渐渐好却,沈宣忱收回了手,他顺手揉了一把段柚的头发,两人均是一震。
这动作是段柚狼化时沈宣忱常做的动作,可在段柚神智清醒时,却少有人这样做过。
沈宣忱一时顺手,下了手才反应过来,一时心里惴惴。
他会不会跟自己闹……
闹也比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好吧?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自己养成这样了呐?
脑中闪过叶泠缨和无情的相处模式,沈宣忱轻咳一声,难得低声下气一回,“别生为师的气了,好不好?”
段柚站着,他坐着,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搭在段柚的手臂上,段柚垂眼看他,竟像是……撒娇一般!
这种动作怎么会出现在沈宣忱这个人身上?
他冷漠不近人情,对自己动辄打骂,偶尔对自己好一次,就像施舍一样。
他怎么对自己都无所谓,但他怎么能阻止自己去找越庭?
但沈宣忱的确救他于危难之际,原本便是大恩,他阻拦自己去找越庭,本也是不让他去送死……
沈宣忱,实际上是被自己迁怒的。
但自己心里的坎儿,却始终过不去……
见段柚脸上无动于衷,沈宣忱神情敛去。
“也罢。”
泽荒从他身后猛地飞出,立在他的身前。
沈宣忱拔剑出鞘,一剑挥向那对段柚来说牢不可破的大门。
大门砰地一声炸裂开来。
蛙头人身的侍卫被强劲的气流猛地冲开,手里的大蒜飞出去老远,吓得他呱呱乱叫。
他连滚带爬地捡起大蒜,扯着嗓子向外吼道,“有人越狱啦!”
沈宣忱还剑入鞘,问道,“这一剑可看清了?”
十年前沈宣忱教的那一套剑法段柚早就练的滚瓜烂熟。
沈宣忱拔剑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沈宣忱使的是哪一招哪一式。
“嗯。”
沈宣忱挑了挑眉。
方才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挥出这一剑,想必等会致云公主便要找上门来了。
水族虽千年来不成气候,但西海一半在檀云宗地界,一半在万劫宗地界……
孽徒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而若檀云宗执意要保采娥……
采娥绝不能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