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柔情(绮兰)
赤月国九十八年,乾盛五年,春。
当朝丞相束护被判满门斩首示众,列其罪行二十八条,其中有此一条,大意是说束护诬陷忠良,伪造假证据,以通蕃卖国之名陷害前朝将军怀萌青并诛其九族。
说起前朝怀氏,当年之惨况简直叫人不忍目睹,几百条人命一夜之间魂归地天府,无一幸免。如今肇事人伏法,也算替怀氏洗清了当年的冤情。
不过说起肇事人束护,却是叫人婉惜的,束护为官二十多年,倒是做了不少有益于百姓的事,若非证据凿凿,恐怕会有不少百姓还蒙在鼓里,被其虚伪所骗。
但个中的真相,真的是如此简单?
第一章 相约
束护被斩首已经十七天了。
束芙灵站在窗户前,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碧青的人工湖,苍白的脸庞如纸,那双一出生便带着眼疾的眼睛迷蒙得像晕开来的水墨,美丽得犹如那水墨画般。
束芙灵其实并不能看清一臂之遥以外的东西,她的眼疾是治不好的,从小父亲找了无数的大夫,却无一例外地摇头,闷声请他们另请高明。
父亲……那个一向爱穿青衣的俊逸男子,那个被岁月磨得头发开始发灰,面容开始憔悴的男子……束芙灵眼睛微红,那眼中的迷蒙越发浓厚,已经离开了她了。
父亲呀……你一向是聪明人,为何还会犯下那种错误?束芙灵苦笑,伸手揉了揉额头,冰凉的手指触及额头,竟似比迎面刮来的风还要冷。
束芙灵后面站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丫头,红鹂一身红衣,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偶然会用猜测的目光去看她。
少主带回来的这个女子很奇怪,有时一整天有时候也不会哼半句,似乎哑了般似的,而且她还是个眼睛有问题的女子,真不明白少主为什么带这个女子回来?天底下,比这个女子优秀的女子满街都是,可是……少主似乎却是对她情有独钟,说不定这个女子不久后便会是她们的主了。若是她做了主子,红鹂想了一下,那还真是容易给人欺负了的主。
当然,她可不敢真的去欺负她,万一她向少主说了,倒霉的人便是可怜的丫头她了。
“小姐,风大。你已经站了很久了,休息一下吧。万一感染风寒了,少主可是会担心的。”红鹂站得脚都快麻了,忍不住出声道。
束芙灵转身,抱歉地对她一笑,笑容温和,“红鹂若是累了,便下去休息吧。我是不要紧的。”
红鹂垂下头,“红鹂不累。”累也不敢离开。
束芙灵想了下,“陪我到花园走走吧。”
红鹂抬起头,“是的。”走过去,欲扶她。
束芙灵看着红鹂的轮廓由极度模糊开始慢慢地变得清晰,美丽的眼睛眨了眨,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躲开了她欲扶搀的手。“红鹂,我……还能看得见。”虽然眼睛看不清,可是她不喜欢被别人扶搀着走,仿佛她是废人一样。
以前在束府,丫头们都知道她的个性,从来都不会去扶搀她。束芙灵垂下眼睫,毕竟不是自己的府中了,以前的种种犹如一场梦。
而她,已经梦醒了。
红鹂有点难堪地垂下手,“小姐……我……”
束芙灵伸手摸了下红鹂的头发,“对不起,红鹂,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却不能接受。”顿了顿,她又柔声道,“红鹂,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红鹂没料到她竟会向她道歉,更没想过她会赞扬她,脸一下子涨红了,她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少主会喜欢她,这个女子,温柔得像水一样,是会慢慢地沁进人的心内。
她觉得,她也会喜欢上这样的主的。
“红鹂,我们走吧。”她微笑地望着她,墨黑的眼睛忧伤如故,却又带了点温暖,像阳光似的给予人醉心的暖意。
红鹂望着她的眼睛,心里是暖洋洋的,“小姐,外面还是很冷的,要不先披上披风?”赤月国的春天虽然已经到了,但仍旧是很冷的。
束芙灵摇摇头,“不用了。”她却不觉得冷。
红鹂便不说话了,跟着束芙灵走出沉闺阁,慢慢地踱向花园,束芙灵很瘦,虽然才来了二十天不到,但感觉上却是一天比一天瘦下去。红鹂跟在后面,一袭水蓝色衣裳的束芙灵依旧沉默无语,红鹂只觉得她身上载着满满的沉沉的压抑。
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满目的忧伤?
“小姐……”红鹂纳纳地叫道。
束芙灵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身,“红鹂?”略带惊讶。
红鹂怔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开口叫住了束芙灵。她咬咬唇,“我……我……”她只是想着她的事,却不曾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束芙灵笑了笑,也不在意,红鹂也不过是个单纯的丫头,“到花园……是走这路吗?”
红鹂仔细地看了看,点头,“是的。小姐不认得路吗?”
束芙灵自然是认得,她走过一次的路便全悉记于脑袋,刚才那样问只不过是解决了红鹂的尴尬而已。不过戏还是要做下去,她笑着点点头。
红鹂像个表演欲未得到满足的孩子,“那就由红鹂为小姐带路吧。”
束芙灵淡然一笑,“那有劳红鹂了。”
红鹂红着脸,很快乐地在前面带路。
言府的花园很大,种了百种花,到了春天,百花齐放,香飘几里,满园红绿美如彩锦,连绵不断,美不胜收。
束芙灵站在花丛中,彩蝶在她身边飞过,而她犹如花中的仙子。红鹂第一次见识到束芙灵的漂亮,说实一句束芙灵的外貌算不上美丽,但她却自有一种气质,温和、婉约而安静,隐约之中带着一种谪仙般的出尘、不吃人间烟火的美感。
红鹂愣住了。
言钰怀也愣住了。他刚回府,途经花园,远远地看到一红一蓝的身影,水蓝色衣裳的束芙灵站在花丛中,弯着纤细的腰,柔软的青丝顺着她的动作而流泻,在微风中的吹拂下柔软地轻扬着,她伸出白如脂玉的手撷取花朵,但眼神却流露出极为沉痛之色,她抖动着眼睫,似是想到什么,又似是想些什么。
言钰怀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是深沉的,半晌,他轻轻地笑起来,步伐轻快而稳健地走向花园。红鹂看见他,吓了一跳,正欲施礼,但言钰怀却摆了摆手,红鹂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束芙灵自然是没注意到言钰怀,而且她的眼睛不好,即使看见红鹂旁边站着人她也不能看清那人到底是谁。
“人比黄花瘦,凝眸结千愁,揽镜相比,只怕连百花也得甘败下风呀。”言钰怀似有感而发,含情般风流的黑眸带笑地看着束芙灵,玉般的俊颜非笑似笑,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束芙灵的手一震,随即复恢了平静,她缓慢地摘下花,直起身子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入目的只是一片暗红色。但她知道是谁,那把声音,她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他救了她,他是言钰怀。
“言状元莫要笑话颜仪,颜仪只不过是一个落泊的平凡女子。”是呀,她已经不是束芙灵,他救了她,用一死囚替换成了她,而她现在的身份是雷颜仪。
雷颜仪……父亲,这就是你为女儿找的后路吗?
你是早料到有如此的收场,才早早替女儿铺好路,即使以后也不能回复束姓,你也甘愿?可是……女儿只想当束家的女儿。
言钰怀大步走了过去,周围是一片浓郁的香味,湧进鼻里,却并不舒服。他替她撩起吹乱的秀发,束芙灵全身震了震,但脸并无羞色,唯独那双紧紧地握着花束的手泄露了她的紧张。“颜仪似乎又瘦了些,膳食不合胃口吗?”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瘦削、苍白无血色的脸庞,目光中流露出来怜惜来,仿佛她是他心中的一块肉般重要。
言钰怀的手很温暖,和她那双冰冷的手不同。
他近乎无礼的抚摸束芙灵并不讨厌,那双手是现在唯一能温暖到她的心的手,她的脸庞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潮,若有若无。她静了半晌,这才答道,“言状元言重了,言府的膳食十分的美味,只是颜仪从小便养不胖而已。”
言钰怀松开了手,“你太瘦了,喜欢吃些什么尽管吩咐厨子便是。颜仪休要给我客气,日后言府便是你的家了。”他星目含情地直看着她的脸,缓缓地道。
束芙灵蓦然地瞪大眼睛,迷雾般的眼睛有惊讶、有不解、有迷茫也有一点点的喜悦,然后很快地复恢了平静,她咬着唇,不说话。事实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日后言府便是你的家了’,她在心里再次咀嚼这句话,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是向她暗示什么吗?
有这种必要吗?她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女子而已。为天下所不容,他收容她,已经是对当今主上的大不敬了,再娶她,那便是欺君,不,他已经为了她欺君了……
她轻轻地否定了他话中的含义,心里带着一丝嘲讽,她怎会忘了她的处境呢?
言钰怀当然不知道束芙灵在想些什么,他微笑地凝视她,目光专注得让红鹂脸红心跳了,假如她也有一个如此深爱着自己的人便好了……即使要她死,她也愿意呀。
言钰怀蓦然地凑近她耳边,轻声道,“灵儿,莫要咬唇,会痛的。”他的声音刻意地压低低的,温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身边,痒痒的,似有魔力般地蛊惑着人的神经。
束芙灵全身一震,红潮爬满脸,但咬着唇的贝齿却松开了,嫣红的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艳如牡丹,却更胜牡丹。
他叫她灵儿,那才是她的名字呀,束芙灵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一阵酸意直湧上胸臆,几乎把她的眼睛给酸出眼泪来。
言钰怀的手指在她唇上轻轻地划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吸引人?”他最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唤的是芙灵二字。
束芙灵明白,“谢谢你。言状元。”他让她觉得束芙灵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可以叫我钰怀。”他柔声道,伸手捉住了她捧着花束的双手,入手的却是一片冰冷,犹如摸到十二月的寒冰。
只一瞬,他的脸色马上冷下来,不悦地斥道,“红鹂!”
红鹂刚才在发呆,乍一听到言钰怀不悦的声音,吓得连忙小跑地跑过去,跑得匆忙,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给绊倒。
“少主,奴婢在。”她战战兢兢地跪下道。
言钰灵冷言道,“你是如何照顾小姐的,她的手冷得像冰。”双目微眯,辗转出丝丝锐光。
“少主……奴婢……”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束芙灵心很不安,“莫要怪红鹂。我并不觉得冷。”她连忙解释。
言钰怀皱皱眉,却解下他身上的外衣,温柔地披在她的身上,“你的手冷得像冰,还说不冷。”转头又对红鹂说,“日后要好好地照顾小姐,否则……”他后面的话没说,只是以意味十足的凶猛目光看了她一眼。
红鹂连不迭地点头,心里对束芙灵埋怨不是感激也不是。
束芙灵其实并不是很冷,言钰怀带着体温的外衣把她纤细的身体全身覆盖着,暖暖的,像喝了一碗汤似的,暖意直抵心里。内疚地看了红鹂一眼,她在心里对红鹂道个千百次的歉。
“你退下吧。”言钰怀甩了甩袖,道。
“是。”红鹂便连忙退下。
“我们走走,可好?”言钰怀微笑问,束芙灵点了点头。
一路上,沉默。
直至走到那个从沉闺阁的窗户可以远远地看到的碧绿色大大的人工湖——怀思湖的岸边,束芙灵停了下来。
言钰怀也跟着她停下来,束芙灵走到湖边,把手上的花束全数洒进湖中,看着那花儿半漂半沉地落进水中,她闭上眼睛,双手合什,静静地祷告,父亲,女儿一定会好好地活着,会按着你说的方式……忘记束府的仇恨,忘记在束府发生过的一切,忘记……你,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一下,然后快快乐乐地活着……必不会辜负你的话……所以,父亲请你安息吧,好好地,和已经早已归去的母亲一起,快乐地生活吧。
父亲,你曾说过,母亲死前曾说过无论多少年,她会到在那忘川桥上等你,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她都会无怨无悔地等下去,父亲,你遇到母亲了吗?如果遇见了,能不能入梦告诉我,你们正快乐地生活着?
父亲呀……
束芙灵心里呐喊叫着,脸色苍白异常,似乎下一秒便会晕倒过去似的。
言钰怀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睇着她,眼睛思绪潮起,一迭浪一迭浪,却又叫人看不懂他的想些什么。
束芙灵心里很痛,她用力地咬着唇,从唇瓣传来一阵痛楚,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一句话,‘灵儿,莫要咬唇,会痛的’,她陡然地松开了牙,心里的痛也似乎因为这句话而略有减淡,毕竟还是有人会关心她的,她失落了心有了个依靠,不再一直一直地坠下深渊。父亲,你的计划很成功,女儿很成功地从满门抄斩的恶梦中逃脱出来,救女儿出来的男人是父亲亲手所挑选的吗?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冒死为女儿。
父亲……女儿……一定会好好地活着的,请你放心。
闭着眼,她的眼睫微微地抖动着,纤细得像悬崖上孤立而脆弱的小花,教人忍不住护在手中呵护。
春天的风带来湖里的潮湿的气息直直地吹在脸庞上,吹得他们两人的衣裾起舞,头发飞扬。半晌后,束芙灵睁开了双眼,眼睛是被水气冲涮过的湿润,不过却很平静,甚至有点坚定,混着似是与生生来的忧伤,水墨画似的洇开来。
“在祷告什么?”言钰怀望着她的水墨画似洇开来的眼睛,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然后调开目光,望向水波微微起伏的湖面,映他们两人的倒影,扭曲的,像面容狰狞的鬼。
束芙灵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暗红色的外衣,那潮湿的春风像是无孔不入般的,沁进皮肤每一个毛细孔,冷彻心肺。
“我在向父亲祷告。”她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蹲下来,静静地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她笑了笑,却分外的落寂,“一直都是父亲在照顾我……直到他临死前,他还在想着我的事情,照顾我……”她却从未替父亲分过忧,解过难。
自责与负罪感、无力感交织,似万箭穿心,痛不堪言。
言钰怀闭上眼睛片刻,弯下身把她拉起来,揽在怀中,“你的父亲……想必很爱你。即使是死,他也希望你能活着。”
言钰怀似乎并不擅长安慰人,话说得很生硬。可是束芙灵却很感激他,她轻轻地推开他,“谢谢。”她红着脸扭过身。
言钰怀也不在意,“你能好好地活着便是对束大人最好的交代了。”他笑着说,眼睛是深深的,不可见底。
束芙灵点点头,“言状元……”
“怎么了?我说过你可以叫我钰怀。”他略带一点挑逗之色道。
束芙灵低下头,沉默一下,蓦地给他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言钰怀甚感惊讶,但惊讶过后他皱起了眉头。
“言状元,请问罪臣处死后葬于何地?”束芙灵轻声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过。
但言钰怀听到了,他略一深思,“东山领。”在赤月国并没有明文规定罪臣被处死后的处理,但执行刑罚的部门却自有一套处理手法,根据犯人的罪行的轻重及生前所做的事来决定是弃尸于荒野还是裹草席埋葬……而东山领便是他们默认的埋葬地点。
束芙灵恳求道,“言状元,能否……将我父亲尸首从东山领迁出,父亲生前最希望死后能与早逝的母亲同葬同穴……”
言钰怀扶起她,“当然可以。但灵儿……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最好等事情平静下来再进行,否则……你还生存着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
束芙灵听到他爽快地答应,露出欢欣喜悦的笑容。“言状元所言甚是,是……芙灵太过急进了。”停了一下,她施然行礼,端正而大方,“言状元对束家的大恩大德,芙灵无以为报,若言状元有用得着芙灵的地方,芙灵一定万死不辞,以报答言状元。”她用发誓的语气郑重地道,目光沉稳如水。
言钰怀再次扶起她,柔声说,“灵儿太见外了。”
束芙灵顺势而起,娉婷而立,只是眉宇间的忧伤却是淡了些。毕竟也算是圆了父亲的心愿。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里风冷,你身子薄弱,亦不应长时间吹风受寒,我送你回去。”他替她系紧了暗红色的长外衣,问道。
束芙灵点点头,任由他牵起她的左手,言钰怀的手很大,温暖地包裹着她小小的手,像一张厚实的绵被。
言钰怀似乎是考虑到束芙灵的迈的脚步不大,所以走得极慢,束芙灵和他并肩而走,心乱如鼓擂。
“灵儿……”言钰怀突然开口。
束芙灵却飞快地打断他的话,“言状元,我已经没事了。日后……”她向他温和地一笑,“我便是雷颜仪,只是一个落泊的女子。”她警戒地四周张望,幸好没有人。她不怕她的身份被识穿,可是她害怕她的身份给言府带来灾难。
言钰怀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束芙灵瞪圆水漾般的眼眸望向他,“言状元?”
“颜仪也好,芙灵也好,也都是你,你要记得都是一样的。”言钰怀道,目亮如星。
束芙灵感动地眨眨微泛疼的眼睛,“我明白。”只要她还活着,她还是束芙灵,她知道她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名字的。
她叫束芙灵。
沉闺阁已经可以看到了,绿树青柳的围绕下十分的别致。
言钰怀勾唇一笑,不经意地道:“已经春天呀,草青花盛,柳垂树绿,倒是一番好景致。颜仪,等几天我得空带你出去游江散心,观景游玩。”
束芙灵听了眼睛蓦然暗下去,“言状元,颜仪是薄命之人,自幼身患眼疾,不能远视。颜仪去了只怕会折了言状元的雅兴。”她的声音约约透过无奈的忧伤来,从小未能远视,她看不到别人可以看见的美景,既是遗憾也是无奈。
若是能让她拥有常人的视力,她很想四处去看看,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也好。
但多年以来,却从未有大夫能治好,她的希望慢慢地变成了绝望。
言钰怀似乎这才想起她的眼疾来,“对不起,颜仪。我不是有意挑起你的伤心事的。我是真的希望能和你一起畅游落星湖,即使你不能看到也没所谓,颜仪,我会慢慢地描绘给你听,每一处景色。”他急急地解释,声音满是浓浓的诚意。
“真的?”她受宠若惊地问,以前父亲也是如此,给她讲述赤月国某些漂亮的地方的景色,可是后来他越来越忙,次数慢慢地变少了,最后就再也没有了。
言钰怀笑着拍拍她的手,“当然。”
束芙灵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难得地调皮地说道,“你可不能赖皮喔。”那张长年带着淡淡愁绪的容颜此刻全部展开来,妍美而充满了青春的活泼之色,竟漂亮得叫人挪不开目光来。
“我和你约定吧。”言钰怀举起了右手,深邃难懂的双目藏着深意地看着她,柔和的阳光直射下来,他俊秀的脸庞泛起玉般的光泽,柔和得几乎要陷进那阳光中了。
束芙灵怔怔地看着她,他的身影覆盖在她的身上,她看见他黑漆如宝石的眼睛,看到他玉般的脸庞,而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透明似的。她缓缓地举起右手,拍向他举起的宽大的手,那修长的手指。
言钰怀突地朝她露出蛊惑似的笑容,然后把他的手拍上她的手。
束芙灵只觉得手心一痛,胸口也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