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邪玄女在原地静静看着陈宁远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突然一笑,化为了一个梳着牛角辫的小女孩。
山林里一片宁静,小女孩徐徐跟着陈宁的方向前进,她走得不快,眼中仿佛含着一丝洞察了万物的通透,遥遥地向那片山沟望去。
一座不大的山村,村里的房子可能都没有金州城偏僻街道上的房子多。
小女孩看着漫天的火光在这座村子冲天而起,微微侧过头去,没人看到,她的眼底有一丝惘然闪过。
金山村已经快被火光燃尽,很多房子已经化为灰烬,只有几栋土房子还在摇摇欲坠。
村子里唯一的一条土路上,能够看见有很多偏黑的血渍被大火烤得干涸,远远地,甚至能看见有一些死不瞑目的头颅,和几条村人的残肢落在地面上。
陈宁心底狠狠一震,他想起了不久前见到金钱村的老人,想起村子里有很多人连夜搬走,他心底还记着那个为他煮粥的小男孩。
火光无比炽热,仿佛也在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陈宁忍着高温,在村子里整整翻找了一圈,他想着搜寻金山村的人,或许还能有活口。
然而,半个时辰过后,陈宁失望地看着这座即将被大火燃尽的村子,小黑蹲坐在他的肩膀上同样显得低落。
小女孩目光淡然,她看着陈宁又一次投身火海,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光烤得发黑,她的目光渐渐有些波动。
“你……还在找什么?这场火已经烧了很久了,不可能还有活口!”
若不是周围只是一片土山沟,或许火势早已经扩散到了周围几里。
春邪玄女这句话却是想问为什么陈宁还在那里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陈宁没有回答她,依然在几间土房子外徘徊了很久,直到小女孩在一旁看得突然眉头一皱。
她有些犹疑不定地感受着,突然将目光放在了远处一个方向,与此同时,陈宁也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头仔细聆听,耳朵微微耸动,直到陈宁看到了远处一座土灶台,眉毛突然剧烈跳动了几下。
“咳……咳咳”
浓烟在村子里弥漫着,陈宁的目光牢牢地锁着那座土灶台。
一个小脑袋突然从土灶台的灶坑口出露了出来,一个浑身黑漆漆的小家伙“咳咳”着从那里爬了出来。
“啊……呜……”
小男孩始一从灶坑里爬出来便死命地向着土坑前方的那间土房子冲去,然而在看到土房子被火光包围的时候,他害怕地止住了脚步。
小男孩小脸上写满了畏惧,他并没有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加上一只幼年地魔在盯着他。
陈宁在一边什么都没做,只是愣愣地看着,而春邪玄女在一旁冷眼旁观,目光在陈宁和小男孩间徘徊,她自己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小黑则趴在陈宁的脑袋上,被黑烟熏的吐起了舌头,但视线却紧紧锁在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一无所觉,他脸上挂着泪水,他犹豫了一会儿,下一刻却没有任何犹豫地走进了自家的土房子里。
“爹!”小男孩大声喊着。
他想起了山匪来临时候的场景,他趴在自家窗前惊恐地看到有人被一刀刀砍死,而他的酒鬼父亲却突然将他打晕。
“爹!你在哪啊!”他喊叫着冲进了屋子,屋子里除了火只剩一片狼藉,小男孩眼睛睁得大大地,在他冲进里屋的时候,没有察觉到有一根着火的木头在他身后悄然炸裂。
火光翻腾,黑发少年变色,他沉下脸,陡然运转周身元气,一股股元力疯狂地涌进那间土房子。
土房子周围大火的势头有所缓解,陈宁趁着这一刻,不管不顾地冲进其内。
他头顶上的小黑看到掉落在一旁着火的木头,猛地一个激灵。
小男孩在屋子里被浓烟呛得流眼泪,他已经知道父亲不在屋子里了,可是他已经出不去了……
周围的火和烟让他觉得很难受,他有些疲倦,又有些想要困觉,然而在他想要闭上眼的时候,昏昏欲睡的他却被一只毛茸茸的手拉起。
下一刻,屋子彻底倒塌,小男孩感觉自己被一把拽出了屋子。
……
距离金山村十几里外,周围到处是十几丈高的茂密林木,几十名土匪面色不善地驱赶着一群面色呆滞的人向前走去,这些人里有几十岁的老人,也有五六岁的小孩,更多地却是一堆面带泪痕的女人。
战乱的时候,这些山里的土匪流寇和金州城的那些闲散士兵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在他们在自家人手不足的时候极喜欢去金州城附近的小村子抓人!
不过他们与闲散士兵们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闲散士兵们抓人时候还讲究一个细水长流,轻易不会杀人,而这些流寇喜欢抓完人屠村。
在这一堆神色呆滞的人里,有一个醉鬼,他个子不高,正踉踉跄跄地走着,手里的酒瓶早已被流寇们抢走,他神情迷惘地跟在所有人后面,脸上不知是绝望还是迷茫。
“趴!”有长鞭突然抽打在酒鬼的脸上,他咧了下嘴,伸出手来揉了揉。
“快走!跟在后面干什么?想跑吗?!”有一名山匪神情冷厉地看着他说道。
酒鬼匆忙点头跟上,却突然撞上了前面一个高个子村民的肩膀!
他迷茫地抬起头,却发现前面的所有村民都突然停了下来,他神情疑惑地看向旁边驱赶他们的山匪,却发现对方收起了冷厉的神情,也突然停了下来,正愣愣地抬头看着众人的头顶。
月光下,地面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醉鬼神情僵硬地发现,自己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条足足有大腿粗细的长满了黑毛的长腿。
他浑身颤抖地抬起头来,看见这条长腿大概延伸到了自己头顶三四丈远的高度。高处是一片片黑漆漆看不清的东西,中间有五六个黄绿色的光点在微微闪动。
而此刻,每一个光点正整齐划一地向着醉鬼望来。
人群中,有很多人都抬起头来,仿佛静默了短短一瞬,下一秒,所有人都开始神情惊惧地喊叫出声来,包括那些山间的流寇土匪。
尖锐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很多人都仿佛用尽全力地叫喊着,那些山匪神情惊恐地看着那条长腿狠狠地刺穿了一个人,神情大变地转身跑走。
醉鬼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他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根长针狠狠刺穿,却浑身麻木。他感受到自己仿佛离地而起,嘴里有鲜血涌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回过头望向了金山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