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凉风习习,我却似完全没有所觉。因着这些时日以来的侵扰烦乱,便随便命人在这里搭起了一座秋千架来赏玩,两侧结上紫藤花,闪闪烁烁,五彩缤纷,饶是好看。
我就坐在秋千上荡啊荡,亦不让任何人陪同。
思绪正在飘飞之际,秋千却突然不动了,似乎被人用手拉住了一侧,稳稳地停住。
我自然而然的转头张望,竟看到是二皇兄。
“——二哥哥,你怎么来了?”
即便同他关系不甚亲近,但毕竟同是皇子帝女,该有的礼节与称谓自然不可废。
我的疑惑更是理所应当,因为他从小就与我不甚亲近,闲暇时日更是不会见面,每每碰面也只是他悠远的朝着在父皇怀中的我飘渺一笑,便再不会有下文。这次秋节他回来,却出奇的没有立即返回,而是多停留了几天;虽然此举令耀有些不悦,但却完全没有理由不应允;作为父皇的儿子,无论如何皇宫也算是他自己的家。
他听到我的问话,淡淡笑了,同时松开了我的秋千架,往前轻迈几步,右手里依旧拿着把折扇,朝左手悠扬的敲击着,淡笑道:
“临走之前,自然不能忘了再来看一眼我倾国倾城的皇妹呀!”
彼时我已从秋千上走下,缓缓踱近他两步,却有些愣怔他说些这样的话语。这里面透出的腔调何其诡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回过了头,白衣翩然,风仪出尘。脸上的微笑亦温和如玉,如同清泉流淌。他自小便是谦谦君子的气质,温文尔雅,似乎总让人感觉到仁慈、柔善、兼爱天下,更是与世无争、寂寞淡远。可此刻,我为何发现他这样的容光之下,那眼神中却似隐隐透出与他气质不甚和谐的凌厉与灿烂?
“澜儿……”
他的呼唤亦很温柔,甚至让我有些迷惑。
“来同我说说话吧。自小,你便与我不甚亲近,殊不知,我却是极想与你亲近的……”
我不知不觉便被那温润眸中些许的忧伤所感染,浑浑噩噩的接过他递来的手,被他牵引着坐到了石几旁。
几上有备好的茶盏,他拿起微抿了一口,便抬起眸来依旧淡笑着望着我。
我亦微笑以对,为掩饰尴尬与不解也举起了杯盏垂眸轻抿了口茶。轻烟缭绕之下,我似乎察觉到他落在我脸上的视线,灼灼而尖锐,令我的心脏几乎惊跳了下。
“哈哈……难怪父皇如此爱重与宠溺你,这般倾城佳人,的确是让人难以为拒啊!”
他突然大笑了出来,笑声朗然清亮,内里似乎含着终于明白了某件事情真相般的开怀与舒畅。
“什么?”
我自然表示不解。
却见他原本的快慰神色敛去些许,轻轻摇头,之后又抬眼,对着我幽幽答着:
“澜儿,你果然是很美的。”
这句话自然让我羞红了脸,却仍旧觉得诡异。想他今日特地来见我,难道就为了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
我的怀疑他似乎并不想多做解释,却笑笑再继续道:
“金枝玉叶,绝色难求;千娇百媚,幽韵撩人。呵呵……也难怪,会让人为了你……不惜大动干戈,甚至罔顾伦常了。”
这句话让我的脸色霎时变了,再不能维持笑容,僵硬着表情问道:
“二哥这是何意?”
他难道是在暗指我跟耀的事情?这无论如何仍旧是不能名正言顺的公之于众,应该不会有人晓得才对啊!再说,即便是有人猜透了些许,也定是不会如他这般的轻易说出口、以免招致祸端的。可他现在此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变了脸色,显然也多少尴尬了起来,不过仍是没有收起淡笑,而是继续道:
“澜儿不必紧张,本王也只不过是想知道……如此天姿国色的平澜公主,心中究竟会属意何人呢?”
他的眸色依旧让人吃惊,我却不得不继续听他说下去:
“呵呵……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极不舍得将你出嫁离宫,可时至此刻你已二八年华,亦不知当今的圣上会为你选择何株良木呢?又或者……他更不愿把你嫁予他人,而惟愿自己一人独享?”
“——二哥!”
这句末了,我已不顾一切的拍案而起,极度的愤怒使得清雅的双眉深深拧紧,皱成一片,双眼更是含满痛恨的望着他。我绝对不准有人用这种口气诋毁耀!即便他的行为也许完全可以作此描述,但却不能用侮辱肮脏的词汇来形容我们的感情!
我的愤怒让东陵珏的笑容果然僵持了下来。他抬眸深看了我一眼,却也不为所动,扬手再送一口茶水,便把杯盏直直压在了几案上。而后也不看我,唇边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却似带着深深的嘲意,沉沉道:
“平澜,你可知,当初父皇为你赐这封号的含义吗?”
我见他态度变得肃然,便极不情愿的坐了下来,亦扭转了头不想看他,却沉声道:
“平澜虽不甚明晰,但愿洗耳恭听,请皇兄详解!”
他既然硬称呼我为“平澜”,那便是淡漠了我们之间的兄妹亲情,我自然也不会热情到哪里去。
“呵呵……澜儿发怒的样子亦是美得慑人心魂——果然红颜足以成祸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皇兄究竟说是不说?!倘若无意的话我便不奉陪了!”
他的调笑在我听来完全是冷嘲,我简直不想再继续下去。可却冥冥之中心内又有所明晰,知他今日定是有备而来的,但究竟是想告知我什么信息呢?
“看来为兄当真是惹怒了澜儿,那么为兄这厢便先告罪了,还望澜儿莫要计较,呵呵。且我敢肯定,澜儿会对为兄带来的讯息感兴趣的。”
他连忙抬手告罪,态度十分和煦,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瞧他再次启唇,我却不得不竖起耳朵仔细听,因为他的表情和神色已然告诉了我,此次他的到来绝对非比寻常,更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