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让小苇痛苦的信一直放在老家的箱子里,箱子里还有小苇从初中开始写的日记,一共17本,箱子是小苇上锁的,钥匙放在家里古老的台钟钟盘后面,很隐蔽,一般人找不到。母亲从来最不爱丢东西,虽然这款钟已经很老了,木头的架子都掉漆了,母亲还是不舍得丢弃,小苇小心翼翼的打开钟的玻璃门,从钟盘后面摸到了钥匙,还好没有生锈,急急忙忙跑到楼上,翻出一层尘土的红色小木箱,擦去灰尘,箱子被打开了,日记本有的已经发黄,各种颜色的封面,橙色的,牛皮纸的,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总之五颜六色,有的封面已经破损,带着岁月的痕迹,充满的故事感。小苇一直觉得她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这十几本日记了,每次翻开阅读,往事历历在目。
在一本2001年紫色日记本里,小苇翻开一页,2001年10月15日雨小苇在日记中写道:我痛苦死了,仍然没有收到他的信,一个月来,他杳无音讯,这种日子,我怎么过得下去。
高三的时候我也恨他,因为他也是这样杳无音讯,让我的精神濒临崩溃,我没有他想的如此坚强和自制,这算什么日子!!
迄今读起来,当时的痛苦的心情又在心中升起,挣扎,思念,不被理解,也无法理解刘凡,以至于恨的复杂的心情,小苇不由得视线模糊。
人生有多少时候能够单纯的幸福和快乐啊,在经历了高中三年的挣扎,总算熬出头,总算如愿上了满意的大学,高高兴兴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小苇,却在当天收到了刘凡无情的决绝的信,小苇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这封迄今还有泪水沾透晕开的笔迹的红色线条的白信纸,直到今天读来还让小苇内心颤抖,泪流满面,还记得那天是2001年8月15日。
刘凡写道:小苇你好,这几年来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今天你总算如愿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我也如释重负,没有因为我耽误你的前程。
但是以后请你不要再写信给我了,也不要打电话给我,我们暂时不要来往了,高三学业很重,我不想因为你而分心。
如果有缘再见吧。
谢谢你!
刘凡
2001年8月14日
小苇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是刘凡写给自己的信,她真的很想回学校去找他问清楚,难道一直以来自己唱的是独角戏,是自己自作多情,刘凡从未喜欢过自己,所以才如此的决绝。小苇觉得自己熬过了三年,总算可以放下学业的重负,总算可以好好的和刘凡相处,而到头来收到的却是“不要来往”。
小苇拿着信纸,在大街上泪流满面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一边是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边是分手信,也许连分手都算不上,刘凡从未亲口说你做我女朋友,是啊,连分手都算不上,这算什么,为什么命运对自己的如此的残酷,从不能给喘息的机会,从不让自己真正的快乐。
但是小苇不能去问他,小苇的自尊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这三年多来倾注的精力,思念,曾经有过的美好,竟然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都成了泡影。一句“不要来往”一笔勾销。
走过这段感情
往事不堪回首
仿佛立在金鱼缸前
玻璃顷刻成了碎片
鲜活的鱼儿在地上跳
-----
等待死亡
------
我的心在颤抖
小苇不知走了多久。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家的,好像是有同学拉着她回去的,同学对她失魂落魄列流满面很是诧异,一直把她送到家才放心。
小苇卧床不起,母亲似乎感觉到了小苇的异样,肯定不是读书的事情,肯定是感情的问题,那时候母亲似乎很早就已经知道了小苇的事情,一个镇上,互相的父母也许在某天赶集的时候还打过招呼,母亲从来没和小苇提过,母亲知道小苇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而且小苇还是很用功的读书,就没有必要挑明。但是现在母亲觉得是时候要说清楚的时候了。
在小苇卧床不起的第三天夜里,母亲走到床前坐下来,对小苇说:小苇啊,你现在考上大学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有更大的世界,更美好的生活等着你,也会遇到更多优秀的人。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我年轻那会的事情,比你现在苦多了,你们现在可以自由恋爱,我们那时候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那时候在观音土厂上班,我们班长人很不错,时常照顾我,我们也很谈的来,我不敢和你姥姥提,因为姥姥一直想让我嫁个家境好点的人,我那个班长家里好几个兄弟,穷的叮当响,你姥姥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果然没多久,你姥姥知道厂里有人追我,一打听家境就警告我了,没过几天就有媒人上门,我不得已就嫁给你爸。嫁人的头一天我哭的死去活来,几度昏厥,那还不是要嫁。
母亲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在你很小的时候,我那个班长还到我们家来看望我,后来那个厂子私人承包,他想办法承包了下来,做了厂长了,他来看我的时候,我真的心灰意冷,几度不想活下去了,但是还不是为了你们,我又咬牙坚持了下来,不过到了这把年纪,心也死了,你看你爸破产后,就再也没给家里一分钱,我也难过,但是难过也要过啊,很多人以为我对你爸不好是因为你爸没挣到钱,其实是我自己心本来心就快死了,你爸只是刚好再打击了一把,我就彻底心如死灰,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没给你们多少温暖,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说完母亲眼泪也出来了。
小苇回忆起来,在小苇几岁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和村里人都不一样的人来过家里。那天母亲慌慌张张的从田里回来,一回来赶紧去洗澡换衣服,母亲很多年都不买新衣服了,换了好几件都不满意,最后换了一件白色底蓝色花纹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其实母亲皮肤白皙,虽然常年干农活,但也晒不黑,母亲大眼睛,非常清澈明亮,就算今天也是如此,乌黑的头发,小巧玲珑的鼻子,小嘴巴,并且不显老。母亲从20多岁40多除了增加了成熟的丰润和恬静从容以外,容貌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真是岁月从不败真正的美人,平时也没看母亲怎么保养,最多也就是西瓜皮或者黄瓜贴一下脸,但是一直白皙细腻。
那个男人皮肤黝黑,比较瘦,应该说清癯形容比较贴切,眼睛不大,乌黑发亮,炯炯有神,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西装,黑色皮鞋,一看就是城里人,有一点点温柔和儒雅的感觉,如果从外形来看没有小苇的父亲高大,五官也没有小苇的父亲立体,但是非常精神,小苇回忆起来,他们在堂屋坐着,那人问一句,母亲答一句,母亲似乎不愿意主动说话,小苇虽然只有几岁,但是也能感觉的到氛围的不同,感伤,心疼,还有无奈。
仿佛是的,仿佛是那个时候开始母亲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还有泪痕,记忆中母亲总是爱卧床,过年做完年饭也是卧床,年初一到年初十五,农村人这些天是不出门干活的,都在家里吃吃喝喝打牌,母亲从不打牌,总是吃完饭就在家睡觉。
再后来母亲开始吃斋念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