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越盯着沈思渊泛着点点光芒的前额,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发现似乎荒唐的很。
为什么要那么想呢?因为那毕竟是他擎越错失的一个无法释怀的事实。
擎越自小便天赋出众,迫于大家对他的信任与青睐,他几乎是顶着压力去要求自己在各方面做的都很优秀,因此,他在别的孩子跑去玩耍时,经常会去阅览室里读书。
他几乎什么书都读,无论是念灵的起始渊源、发展史,还是关于修习念灵的理论教程,那些被当下念灵者认为毫无用处的已积压出层层灰尘的书籍,都成为了他进步的指引。
尽管那里有一些禁忌书籍。
于是,借着藏在脑海一角的回忆,擎越对于沈思渊这奇特的念灵体系下了一个定论。
念灵者最初的总部,叫做乾坤门,其中的八门之一乾门对于念灵体的掌控具有一定的主宰力,而那乾门传承下来的姓氏,正是沈氏。
如果说沈思渊真的是乾门的人,沈氏,金属性念灵,这些都可以先算作不是巧合,按照两种梦境来看,很有可能是借着乾门独有的能力来引入另一个念灵体。
但是至于到底是多么特别的能力,或者具体怎样运作,书中记载的便不是很详细了,所以说擎越的这些猜测也很有可能完全跑偏。
再者说,乾坤门早在二十年前就寂灭了,而沈思渊不过十六岁,怎么着也不能说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而且,虽说他能从书中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但阅览室还是避免不了被以桑柝为首的念灵者们的排斥,上面记载的是真是假也说不定,或许他擎越也是运气好吧,恰好悟到了真谛。
越想越偏的擎越忽然反应过来,他怎么把重要的事情忘在脑后了,现在可不是瞎猜的时候,沈思渊这个生死和神泣的梦境太头疼了,对于初次体验精神淬炼的新人来说绝对挺不过去。
擎越转头扫了一眼那些几乎全是忧患级别梦境的孩子们,看着他们偶尔微皱的眉头,又回头看着沈思渊没有一丝波澜的面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本该负责在此的全部新人的精神淬炼,可现在他的精力全放在沈思渊一人身上了,他得需要个帮手照看那些孩子。
启动念灵传音后,擎越凝望着沈思渊过于平静的脸庞,百思不得其解。
生死级别...擎越虽然没有亲身体验过,但理论上讲确实是很危险的,可她为何没有一丝反应,怎么着也得皱皱眉头吧?
难道说在噩梦中死掉了?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该醒过来了,没道理啊......
原本打算试探一下沈思渊是否已醒过来并在装睡的擎越突然住了手,因为他发现那个神泣级别的梦境不见了。
匪夷所思,本来出现一个神泣就够吓人了,突然消失又是什么套路?难道说刚刚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呆愣了一会儿,而后选择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调动起有形念灵来围绕在沈思渊周围。
他看不到她的噩梦,但起码能在她大梦初醒之时不会那么迷茫而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并不了解沈思渊究竟经历过什么的擎越,自然也不明白她为何对这噩梦里的一切无惧。
就在刚刚擎越讲解精神淬炼之时,沈思渊满脑子都是左凡。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对这个家伙十分上心,她只明白,自己不懂的一切,除了不愿透露出来的十二以外,便只有左凡知晓了。
于是心不在焉的她根本没仔细听擎越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有几句勉强入了耳。
从浑身发凉发冷开始,她便觉得自己像是浸入了冰冷的湖水中,最初有些喘不上来气,憋得很,再后来便是溺水的感觉了,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她明明保有很清晰的意识,很想用上力气游上去,奈何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驱使不起来。
沈思渊清楚了,她已经进入梦境中,不过这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她根本无法明确梦境应有的感觉。
擎越叮嘱她在梦境中要集中注意力,要控制自己的梦境,成为这里的主宰。
她冷静的放松下来,缓缓适应这副身躯,动了动手指。
等到可以稍微活动一下时,她终于发现这副脆弱幼小的身体,似乎是很多年前的她。
惊讶之际,湖水掀起一阵剧烈的波澜,只见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向她迅速游过来,一只瘦弱却有力的胳膊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她迅速的返回至水面之上。
沈思渊的心忽然咯噔一声,而后挪动小手紧紧的抓住那人的袖子。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在很多年前的流浪之旅中,沈念林是她唯一的依靠。
看着沈念林把一条破旧却干净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而后自己拧着衣服的水,沈思渊只是呆呆的凝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小思渊,不是说了吗,哥哥给你摘果子吃,你怎么跑到水里去了?”
“你还没到试水的时候,我们现在正在玩爬山的游戏,要一个一个来,知道吗?”
“你是不是刚从沙漠出来,见到小湖就兴奋起来了?”
沈思渊没吭声,只是默默的盯着他。
是了,她记得这个时间点,从宏城那个蛮荒之地历练过后,来到中土的山川平原之地,那应该是她六岁的时候。
而那一年的沈念林,也不过十岁,却能带着她翻山越岭,流浪至此。
她为了和哥哥一起玩这个叫做“冒险”的游戏,吃了很多苦,可是她很开心。
因为她有沈念林。
沈念林发现不太对劲了,他偏过头来望着这个瘦小的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他快步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了,小思渊?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沈思渊抱紧了膝盖,仰起小脸望着他金箔黑色的炯炯眼眸。
“哥哥。”
“怎么了?”
“你会离开我吗?”
沈念林笑了笑:“小傻瓜,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哥哥当然不会离开你啊。”
“你骗人。”
沈念林一愣。
“你走了,我亲眼看见你走了,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望着沈思渊带着些许愤怒的表情,听着她柔嫩的声线却喊出这样的说辞,沈念林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抬手放在沈思渊的额前,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不会是发烧了吧...出现幻觉了?谁的更热?”
沈思渊挪开他的手,猛地窜上来抱住他的脖子,眼泪直流。
“哥...我好想你。”
沈念林愣了愣,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哥哥在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或许沈思渊已经习惯了这样真实的感觉,她赌气似的嚷嚷了一句。
“你要是骗我,你就再也别回来了。”
沈思渊正等着沈念林打趣她时,却突然发觉自己被迫松开了他的脖子,而后被一股外力推开数米远,摔倒在地。
她有些吃痛的揉了揉胳膊,刚想冲沈念林喊些什么,却在抬头的一刹那,她的瞳孔猛地紧缩。
刚刚那股外力,应该是沈念林,他把她推开了。
而此时呈现在她眼中的沈念林浑身是血,满脸血污,整个人被钉在一个燃着熊熊火焰的架子上,他破烂的衣衫似乎是被鞭子抽打成的,掩盖不住皮开肉绽的伤痕累累的身躯。
沈思渊望着他低垂的头颅,哆哆嗦嗦的勉强站了起来,而后她发现自己不是刚刚那幼年时的模样,而是要比正常十六岁的自己还要成熟一些。
四周不知哪里飞来的根根锁链,霎时禁锢住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
她拼命的向沈念林那个方向嘶吼着,可她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只听见,一阵阴森惑人的低沉笑声。
那声音,像极了桑柝爽朗笑声的低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