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丽云怔怔地不言语,程云清继续往下说:“要不是他们连着拍两次电报,我还不乐意回来。再说当兵出去一直没有回来,很想家。”
“就这样回来几天把亲事定了?”高丽云的脑子逐渐清醒,问:“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娶吴秀芬?”
“在农村里找媳妇都这样,要不,你说我该怎么着?”程云清无可奈何地低头笑了一下,反问她。
“以后,你是学开车,还是学习报考军校?”高丽云的口气开始唑唑逼人。
“学会开车再说吧,在部队上学车不收费,办驾照也容易。这样复员回来有机会开车的话,不用花钱学了。”程云清说完,对她摊开双手笑了笑。
“你,你自己都想好了,为什么还要写信问我?在集市上还责怪我不跟你回信。你是不是认为我好欺负!你真卑鄙!幸亏我今天晚上来一趟,要不我到死还会被蒙在鼓里,认为你是多么好的一个人!”高丽云激动地说完,捂着嘴巴往外跑。
那一刻,她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想立刻离开这里,不想叫外面的人知道她为什么来找他。更不想让程云清看到来自内心的痛苦。
“高丽云,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他一直在心里恋着她,一直在做着要和她在一起的美梦。怎能忍心伤害她?
程云清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放低声音说:“我是等不到你的回信,回来看到家里已经准备好,才这样决定的。”
对于爱情的出现,显示出程云清的怯弱。
真的,看清楚高丽云今天晚上的来意后,他真的退却起来。他渴望爱情,追求爱情,当理想中的爱情降临,需要他来灌溉和精心护理时,他毫不犹豫地逃避,并把自己掩护起来。
他对高丽云说:“对不起!我想到你家去,可是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我也不知道你没有定亲。”
程云清渴望伟大的爱情,当爱情出现后,他却沉静于一般婚约。
他终于向世俗低下头,选择门当户对的淳朴的姑娘见面,订下婚来,也不在乎她的文化程度,知道她只念了几年小学。
他知道这样选择,不禁自己难受,留给高丽云也是更多的失望和伤心。
夜深了,村里一片沉静。在淡淡的星光下,程云清默默地护送着高丽云向村外走去。“高丽云,等回到部队上,我一定还给你写信,只要你喜欢看。下次回来时,我一定到你家看你去。”
“你说我们就这样吗?你能不能退亲?”高丽云知道这样问是傻瓜,但是仍然回头对着他的眼睛,满怀希望地向他吐露心扉。
“我早就在规划我们在一起的蓝图。”说完这话,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又涌出来。
“你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高丽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程云清被她的执着与坦诚,感动得热泪盈眶。最后,他犹豫一下说:“我也想过娶你,不过哪个女人嫁给我都不会好的,我的属相不好。男不属鸡,女不属羊。你应该听说过。”
“听说过,不过我不信。我觉得只要两个人有缘投脾气就行了。”
“看来我们有缘无份。只能做同学。”程云清惋惜地说。
“我走了,你回去吧。”高丽云站住脚,不让他送了说。
程云清挠挠后脑勺,“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
“不用,我找人陪我来的。”高丽云说完,指指不远处的苏冬成。
高丽云的情绪比刚才好多了。
看到高丽云骑上车子跟着苏冬成离开,程云清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家。
程云清的母亲坐在门口看到他回来,闩好院门,走进来问他怎么回事。
听程云清一五一十地说完前因后果,他父亲叹了口气说,“人家父亲是校长,有位大爷还当村干部,还是非农业户口,说不定哪天招工进城上班,是个条件不错的姑娘。”
“唉,这样的话,咱家可攀不上。她今天来,你没有说什么吧,没有惹她吧!天都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她家里人知道吧?”他母亲听后十分替他担忧。
“你罗嗦什么?咱孩子又不是小孩子,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他父亲说完瞪了他母亲一眼。
最后,他父亲说:“深更半夜的让人家姑娘自己回去太危险,咱找个人和你作伴送送她去吧?”
“不用,有人陪她来的,一直在村头等着她呢。”
望着空旷的夜空,感受着阵阵寒风,高丽云走出程家村时,理智终于战胜感情,她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无论夜色多么黑,无论高丽云怎么努力掩饰。苏冬成看到程云清送丽云出来,想到丽云找他来时说话的神色,还是一下子看出他和丽云之间的某种关系。
“冬成哥,今晚的事情,你回去不要和别人说!”两个人仍然一前一后,还是高丽云在前,苏冬成在后面紧紧跟着。
“噢,我知道。我也最讨厌别人说三道四的,特别是关于你们女孩子家的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关于丽云和同学信件来往的事,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只不过没有人当面问丽云是了。所以苏冬成早有耳闻,听丽云这么一说,他本该装作不知道只管点头。
真是言多必失。苏冬成的话刚落,高丽云就紧跟着大声问:“你说什么?什么关于你们女孩子的事。今晚什么事也没有,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晚来看同学,本想明天来,可是他明天一大早就要赶坐火车回部队。”话出口,她才知道越说越不对劲,事情变得越描越黑起来。
只得闭口不语。
十九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大门都是木头做的,也从来不上锁,往往把门闩一插就万事大吉。高丽云小心地拨动门闩,唯恐惊醒母亲发现她那疲惫不堪的样子。
大门轻易拨开,屋门却比较难了。高三婶已经把门上的插销插住,从外面打开是不可能的。从别的门里也进不去,怎么办呢?高丽云望着满天星斗,不由地跺了几下脚,已是下半夜,天气寒冷冻人。
她推了推窗户,正欲撕开窗纱爬进去,猛地发现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
高三婶开门走出来,看样子因为要等她,睡觉连衣服也没有脱。“你个臭丫头!我正想找你去呢,怎么才回来?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人家也不睡吗?”
高丽云听到她的话语,才想起高三婶根本不知道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当真以为她一直在小淑家呢。忙笑嘻嘻地说,“今晚打扑克,我本想只玩一会儿,谁知她们越来越上瘾。”说完,双手紧紧抱着膀子跑进屋。
“就允许你这一次,到下次再这样,我关你家里,叫你永远甭想出去玩!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玩到深更半夜的,叫人家知道多不好。闲的在家看个电视还不行吗?非得上人家家里玩去。”
高丽云一头倒在床上,哪里听得进她去。她昏沉沉地睡到太阳爬过树梢,快到吃午饭的时候还不起床。
高三婶一连叫了几遍,心中很奇怪,起初认为她感冒了,后来仔细想想才觉得有些不对苗头。趁她不防备时,一下子掀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
看到高丽云来不及躲闪的,憔悴的脸色,三婶大吃一惊。“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眼睛肿的像桃核儿。是不是哭过?为什么,是谁欺负你来?”在妈妈高三婶不停地追问下,她只得说出实情。
“你真傻!当初不叫你给他回信,不理他;你非写,还说什么没事写着玩儿。这不当真格儿的闹出事。你呀!别胡思乱想,瞎闹腾,老老实实的在家等到过完春节,赶快进城上班吧。”三婶越想越后怕,“实在不行,叫你爸爸托人给你找个临时工先干着。”
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想起老一辈子的传下来的俗话,高三婶想到丽云转眼间也是二十几岁的姑娘,心里暗想:我得看紧她,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