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过春风,度过炎热的夏天;秋日悄然来到,一片片树叶像蝴蝶似的飞舞而下。
又到黄昏闲坐时刻,高丽云坐在屋里,握着远方同学的来信,眼睛一片湿润。
程云清在信中大意说:考试成绩下来了,他没有考上军校。竞争太激烈,他想放弃学习,又想有机会再考。他说他想家了,准备今年冬天请假探亲,说回来想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说谢谢她一直写信鼓励他,安慰他。
“丽云,你出来一下。”听到母亲高三婶在院子里喊,她慌忙把信塞到褥子底下,走出去。
高三婶坐在猪栏的墙头上,看猪吃食。旁边站着一个人,不等高丽云从屋里出来看清楚是谁。
那人转身走过来喊她,“丽云,你上我家里跑一趟吧。”是宋大娘。
她愁眉苦脸地迎上来说:“昨天晚上小淑和她嫂子吵嘴,到现在不起床,也不吃饭。你去劝劝她!”
一家有女百家求。宋小淑一天不定亲结婚,就会有人给介绍婆家。前些日子,有人给介绍一个小伙,两人见面十分欢心,双方家长也没有意见。
就在准备选日子大见面时,男方却不再露面,媒人惋惜地对宋大娘说:“人家打听到她在饭店里干过活。哎,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
小淑没有放在心上,宋大嫂却不高兴地批评她说:“人家家里开着弹坊(加工棉花),还有拖拉机,日子殷实,多好的一户人家。都是你,不知道自爱自重,在饭店里干活惹一身骚。”
宋小淑本来不想言语,听到话中有话,忙反驳道:“在饭店里干活怎么样?都是凭自己的力气挣钱。”
“人家可不这么想,都说饭店里的女孩子没有一个好的,干净的!你说咱这里的女孩子有几个在饭店里干活的,除非自个儿家里开饭店。”宋大嫂说完,斜着眼睛看着她,表示对她有十二分不满。
宋小淑昂首挺胸地说:“别人爱说说去吧,反正我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是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可是为啥去又一村饭店打工呢?村里都说你贴乎人家,想和人家好。你知道不?都说你不是当老板娘的料,被人家撵出来的。”
宋大嫂看到小姑子,不把她这个当嫂子的放在眼里,气得脑门子一热,把外面的风言风语,添油加醋地倒了出来。
“你胡说!”宋小淑听了,觉得犹如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谁胡说?你不信出去问问。自己做的好事,想瞒谁呀?”宋大嫂指指天上说。
天哪,以后怎么出处见人?宋小淑捂住耳朵,心中暗想:原来人们见了我笑眯眯的,是在嘲笑我呢。
她目光直楞愣地呆了一会儿,发疯般地抱着头钻进自己屋里不再出来。
“你胡说什么?怎么啥也对她讲。”守在旁边的宋大哥一看事不好,气得照着宋大嫂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吗?看我今天非打你一顿,教训你一顿不可。”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自己做的好事还怕人说?”宋大嫂一点也不示弱,霎时,两口子扭打在一起。
“不管好不好,对不对。你就当面说吗?你甭不服气,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看你怎么办?”
“她找不上婆家来,有个三长两短的,管我屁事!”宋大嫂一面跟男人对着打,一面不停地骂。
那混乱的场面把个宋大娘气得浑身打哆嗦,不知说哪个好,只能躲着角落里一个劲儿吸闷烟。
高丽云听完宋大娘的讲述,也十分生气。她安慰宋大娘说:“大娘,事情过去好久了,你别难过,无论别人怎么讲,你自己的孩子还不了解吗?”
“嗯,可是外面的人不信啊!”宋大娘想到闺女早晚得找婆家,心里没底,嘴里难免犯嘀咕。
秋天的季节是欢喜的,收获溢满每个人的心底。可是有的人难免伤悲。晚饭后,高丽云拉着宋小淑来到村外,互相偎依地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望着闪闪发光的河水慢慢向前流,听不远处的秋虫低吟。
秋夜如水,一阵阵凉风袭来,可以听到簌簌地落叶声,感受到叶子飘落在地上的样子。
宋小淑看到深蓝色的夜幕上,星星在冷冷地低笑,月亮好像也在笑话她,心灵深处不由打了个激灵。
她想去年秋天和那个开饭店的男青年的事情,暗暗地责怪自己太冲动,不该一味地相信他,跟他去饭店干活。
唉,自己做事,不论孬好,挡不住别人的嘴说。
哎,当时真的没有想到此事会影响我的生活。难道这件事会像衣服的污渍,永远洗不掉,影响着一生的美好吗?村民怎么这样看我,把我说得那么卑鄙?难道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真的轻浮下贱吗?
“你想什么呢?”高丽云发现她痴痴地盯着天空不语,伸手推了一下问。
她使劲晃动头,打起精神来说:“没有什么,我在想去年发生的那件事,哪里不对,不好?”
“过去的事,让别人说去吧,说够了就不说了。你没有做错什么,怪庄户人家的嘴太琐碎。”高丽云想到那些伶牙俐齿,多嘴多舌,语言尖酸,刻薄自私的坏女人,心里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人言可畏。现在我才明白它的含意,领略到它的厉害。”宋小淑说完,像被霜打了的花朵,萎靡地低下头。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遇到一个好人的。”丽云安慰她说。
“你说什么呢?”小淑羞恼地站起来。
“好,从今天开始,咱们都不提这事了。”两个人沿着河边的小路来回地走动着,谈论着未来,不时抬头望望天边的明月,或低头聆听蟋蟀的情歌。
附近的树林里,站在一个男人,一会儿侧耳倾听她们的谈话,一会儿像放哨站岗的,观看河边的情况。
他是苏冬成,宋小淑和她嫂子吵架时,作为邻居,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隔着院墙,听到后,又惊又喜,喜的是小淑的亲事没成,惊的是小淑在饭店里干活惹得一身骚。
不过他相信,小淑的身子是清白的。要不早被村里的小青年搞到手。
苏冬成知道,小淑长的不丑,不光他喜欢她。
苏冬成走出和王红云散亲的阴影以后,把心思一半放在家里挣钱,一半留意着宋小淑家里的情况,找机会接近她。
早上打水,白天干活上坡,只要一出门就会碰到她。有多少次机会可以追她,就是遇见说不出口。
想小时候她跟在我后面,看我爬树掏鸟窝,我在河里摸鱼捉虾,给我看着衣服,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我却至今,不能护她周全,任她像荒坡里的花儿一样遭受风吹雨淋。
你还是个男人吗?苏冬成想到这儿,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怎么办?今晚多好的机会,可惜高家闺女在她跟前呢,不方便过去吐露心声。
苏冬成胡思乱想地站在远处,直到两位姑娘回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小树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