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后,她又游荡到桃花潭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想着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的把人家最珍贵的酒给喝了,改日一定把师父珍藏的老酒讨一坛回来给人家还上。也不知道两位师父云游回来又有什么新奇事儿,不知道哥哥和月落公子此时在什么地方,不知道爹爹是不是为自己跑出芙蓉岛的事情还在生气,我出来之前培育的那棵莲花到了开花的时候了……想着想着一种思乡的情绪便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来,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靠在枝桠上,透过茂密的枝叶看天上云卷云舒,在芙蓉岛的时候,她竟没有这样看过天,原来天空是这样的啊,看着看着,就觉得那朵朵的白云都是她曾经熟悉的人或物,就开始想念她熟悉的那一切,想着想着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白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高悬的明月,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用眼光去寻找那本应到处飞舞的流萤,却看见一个身影正在巨石坪上练剑。月色之下,看不清此人眉目,只觉身修体长,灵动而飘逸,他似乎在随风舞动,而剑随意发,如行云流水,穿梭来去。大概是此地太过岑寂,而这个身影和此处景致又太过契合,让人觉得似乎很久很久以来,他一直独处于此,看草长莺飞,岁月流淌,自修吾身,远离世间尘嚣,淡漠而疏离……
莲音一时竟看的呆了。
“看够了么?”突然一个声音打破寂静突兀的传过来,莲音吓了一跳,一时重心不稳竟然跌下树去。
这下完了,被人抓个正着也就算了,马上还要摔个屁股朝天,莲音心里只想着被人发现偷看实在太丢人了,竟忘了自己本身轻功一流,完全不用屁股朝天,所以竟然真的直直的摔下了下去。可是下一秒钟,那个身影已迅速的掠过来,在她即将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手环腰抱住了她,又轻轻一掠,从巨石上跳了下来。此时她与此人身贴着身,两张脸只有寸许的距离,她看见一张她还算熟悉的,一向冷冰冰的脸,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那张木头脸吗?他此刻竟然好像在笑!?莲音伸出手去在眼前晃一晃,以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郝煜却突然说道:“好看么?”这声音低沉含蓄,似乎好不容易才说出来,可一旦破口而出,落入莲音耳中,她不自觉地心神一颤,身体迅速的从他怀里跳将出来。
“好看好看,无衍公子可比仙子,容颜绝世,天下无双,实在是好看极了。”她迅速的在脑中搜索词语,“不过,我真不是故意偷看的,我本来就在那棵树上,我……”
“我知道。”没想到郝煜却一幅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那,那你不叫醒我?还偷偷的在这里舞剑,你,是故意要看我出丑的吧?”莲音一想到这一点,便觉的底气十足,说话都理直气壮了。
郝煜一脸无奈的牵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还真是不可理喻。”
“呵,我还不可理喻,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是我先到的这个地方吧?”
郝煜看着莲音理直气壮的表情,反问道,“所以呢,我就应该自动避行?”
“那当然。”莲音说着突然意识到这里整座山都是人家的地盘,自己来之前人家几乎天天在此练剑,于是突然又觉底气不足,气势一下子又弱了下去。其实莲音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就会发现,今天的郝煜说了很多的话,和平日里是大不一样的。
“你还能想到这里是玉带山,真不容易。”
莲音被人看穿了想法,气势瞬间又弱了几分,她一边右手执笛密集的敲着左手手心,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那,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着急忙转身欲快速逃离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却不曾想被郝煜一把抓住了右手手腕。
郝煜今天本来就有些情绪低落,忧伤感怀,是以才在白日里来到这个地方,不曾想竟然发现莲音在树上睡着了。他看着莲音睡的香甜的小脸,内心里竟然有一些温暖开始涌动,于是便守着她一个人开始静悄悄的练剑。这种眷恋一个人的温暖的感觉,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缱绻不舍,是郝煜此生第一次感受到的,他沉浸在这种感受里,竟不愿意出来,看莲音要走,一时情急竟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莲音看见郝煜用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腕,用低的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这两字,一下子有些懵了。
但是,莲音很快就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看他这个样子,分明不是平常的郝二公子,他这样拦住我,定是同江遂一样,有求于我,我胆怯什么啊!这样想到莲音便抽回自己的手腕,定了定身形,缓慢的将竹笛敲在左手手心上,一本正经的问道:“那敢问郝二公子,还有何事用得着在下?”
郝煜怔了一怔,他哪里能想到,就在这须臾的片刻里,莲音的心思已经转过了几个弯弯绕,不过他随即便变得让人看不出情绪了。“姑娘这笛子是叫清音么?”他看着莲音手中的竹笛说道,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回答,又接着说:“曾听过姑娘一曲,只觉身心清净,前所未有。近日无衍总觉心态沉浮,不能稳定,是以想再听一次那首曲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莲音得意的想,原来是想让我帮他定定心神,哼,当日追着我不放,如今知道我的好处了吧?她心里这样想着,便不免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忍不住趁机敲人家一笔:“可以啊,无衍公子,你果然识货,知道我们芙蓉岛的《清心音》厉害,只要你让我随便进出这西山和东山,见了我就当看不见我,我天天给你吹《清心音》都行。你看可以吗?”
郝煜甚觉无语,他不过是随口提了个请求,没想到这丫头得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竟然谈起条件来了。郝煜想到当初在西面山坡跟她交手的那天晚上,是因为看着她一路追着一个符咒,整个人四周被照的亮如白昼,他站在这巨石前面的空地上想不注意都难,当时甚是觉得诡异,不知道她有何居心,是以才穷追不舍的要抓住她问问。如今即已知道那日发光的便是玉净瓶,她这个人又并不心存恶念,便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