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替身
转眼间，除夕之后新的一年都有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算算日子，应是到了盛夏。御花园中蝉儿叫得越来越响，莹露池中的荷花开的更加繁盛，群芳圃中的百花争奇斗艳，尤其是馨香沁人的茉莉，天气愈热香愈浓郁，似乎弥漫了整个禁宫。
在这大半个月里，宫中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太后深居简出，素华宫中养病，丽妃依旧被禁足，管事的悦妃默默打理宫中诸事。这样的平静对后宫来说，几乎是异乎寻常的，表面的平静下流转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大半个月以来，素华与昊天帝之间的感情越发甜蜜。若非朝政繁忙，昊天帝每日必宿锦华宫中，几乎未招幸过其他嫔妃。连带着每日里赏赐不断，从玩赏物件到衣饰钗环，源源不绝。素华对这些倒是兴趣缺缺，每次受赏后，只交兰兮打点，部分赏了宫女、太监，其余便收入库中。后宫是个最势利的地方，皇上的喜好就是风向，素华这样的恩宠有加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故各宫的妃子、宫人纷纷来锦华宫中拜会，寒暄送礼也是络绎不绝，素华不胜其扰，巴不得躲到一处，远远避开。
除了这些迎来送往，素华的日子还算是颇为惬意。每日卯时一刻到太后宫中请安后，大半时间便呆在锦华宫中或读书抚琴，或与昊天帝论诗谈情。她见院中紫薇树冠浓密，一时兴起，画了个现代摇椅的图样，交于内务府赶制，过了几日，内务府竟然真的送来一张有模有样的成品。杜沅沅惊喜不已，遂将其放在紫薇树下，闲时便坐此读书。
天气一日热似一日，寝殿内也有些热气袭人。素华无意间发现后院水榭凭水临风，颇为凉爽，便经常在此闲坐抚琴。又见榭下流水深不见底，水寒如碧，便又动了心思。画了个小型水车的图样。这次，内务府依然不负所托，照样赶制了一架水车，装于水榭一旁。水车缓缓摇动，将流水带至榭顶，再沿着红色的琉璃瓦倾泻下来，宛如急雨时细细密密的雨帘，不仅带来一片清凉，而且跃动的水珠映着阳光，宛如五色珠帘，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素华忽然想起，此时民间应尚未出现水车。明月王朝北部多为高原山地，农业发展势必薄弱，而此物可将低处的水引入高处，有利于农田灌溉，是一件有益于农业的好事。便将此事细细说与昊天帝，昊天帝惊喜莫名，拍手叫好，立即下旨工部，火速办理。
对于素华的奇思妙想，昊天帝也是十分惊奇，反复问之，素华只说是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闲来无事，便信手为之。昊天帝对其也益发的宠爱。
一日，素华正坐在紫薇树下闭目而眠，突听得耳边似有人轻笑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竟是已被封为淳美人的林锦儿在一旁含笑看着她，禁不住喜出望外。自从除夕之后，二人还一直未得机会细细聊聊，如今，林锦儿主动前来，素华自是十分的欢喜。忙拉林锦儿坐下，一迭连声地叫碧痕拿昊天帝前日刚赏赐的时新水果来。
不一刻，碧痕端着一只翠玉荷叶细纹盘，内里盛着的水果都切成了细小的薄片，放在紫薇树下的紫檀描漆小几上，一旁又摆上几只镂花的银勺子。林锦儿见那纹盘翠绿，盘中瓜果金黄、嫩白、紫红，各种颜色杂在一处，十分的新鲜好看。不觉羡慕非常，向素华道：“姐姐如今得了皇上万般恩宠，连日常用具都与别处不同，妹妹真是好生的羡慕。”杜沅沅见林锦儿只顾盯着那翠玉盘子不放，不由笑道：“这东西也不值什么，既然锦儿喜欢，姐姐就送与你吧！”“当真！”林锦儿一阵欢呼，十分的雀跃。素华不由失笑，“已经是个小主了，还是长不大的样子，今后可怎么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闲话，见四周无人，林锦儿突然向素华附耳过来，悄声道：“姐姐难道不想知道，当时皇上是怎样查出杜袭人下毒的么？”素华听后脸色一变，“莫非你知道？”林锦儿使劲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得色，“是，因为告发之人就是我。”素华被唬了一跳，看着林锦儿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林锦儿道：“我知道告诉姐姐，姐姐定然会大吃一惊。可是，我不能让姐姐白白被坏人欺负了去。那天，我去找帕子，正碰见杜袭人走向内，可巧姐姐就出事了。我一想，那天又无旁人，不是杜婠婠是谁。皇上派陆公公查时，到各殿问过当时的秀女，我就将疑心说了出来。待一查验，果真是就她。”
过了好半晌，素华才回过神来，连带着春宫图那件事，淳美人已助她两次，素华心中自是感激不尽。不由紧紧握住林锦儿的手，道：“锦儿如此待我，今后，如有机会，姐姐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林锦儿红着脸，只是羞涩地笑着。
过了几日，素华忽然有了个新的点子，便带着碧痕直向御花园群芳圃中而来。碧痕拿着一只小小藤篮站在花丛之中，看着到处选摘着******的素华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的脸庞，嘴里不住地咕哝，“也不知哪宫的娘娘象我们宫里的这个，偏拣大太阳底下跑到这无遮无拦的花园里。哪宫的娘娘不爱惜自己的脸面，偏就娘娘你不放在心上。”素华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眼睛依旧盯在面前芳香袭人的******上。采了一刻，见已覆满了半个藤篮，才转头对碧痕道：“等会儿回去，看我炮制道茉莉花茶给你们喝，最是清凉解暑。也只有亲自来摘，才能体会到个中乐趣。”碧痕依旧嘟着嘴，却也不再抱怨。
二人折返而回，途经意畅亭，透过扶疏的花木，隐约可见一玉色鸾纹宫服的女子独自一人坐在亭中，看服色应是宫中嫔妃，只是不知为何此时孤身一人呆在此处。素华好奇上前，发现竟是已被封为柔美人的梅芫雪。自素华被敕封络妃后，二人便再未见面，后素华成了贵妃，每日到太后宫中请安，因梅芫雪已身怀有孕，太后恩准可不必遵循定省礼仪，故也从未见过。加之这大半月以来，素华与昊天帝感情甚笃，心无旁骛，几乎忘了周遭一切，自是从未想过要登门拜访。素华不由得一阵愧疚。想当初选秀时，一众花容月貌的女子中，唯与梅芫雪是真心相交。
一念到此，杜沅沅急忙走入亭中。见有人近前，梅芫雪似是吃了一惊，急忙将手伸入袖中，似是藏匿了什么东西。素华只做不见，上前亲亲热热道：“芫雪，是我。”梅芫雪一愕，忙福身道：“参见贵妃娘娘。”素华正欲伸过去的双手不由僵在空中，脸色尴尬，黯然道：“凭你我当日的交情，也会生分到如此地步。”梅芫雪这才上前，拉起素华的手，叹道：“这宫中怎能比平常地方，你我也非当日的身份了。”
素华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梅芫雪来，虽短短数月，她的面容却益发清瘦，当日初见时眼神中的孤高神采已消失不见，只余一片迷茫和漠然。杜沅沅感到一阵陌生，微微退了一步。待瞥见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忽然想起，这腹中骨肉正是属于那日日陪伴在自己身边，满嘴柔情蜜意之人，心中不由一阵微凉。虽然在决心入宫时明知昊天帝是一朝天子，后宫佳丽三千，自己不可能独占唯一。但事到临头，依然无法接受，即便是与自己相交颇深的梅芫雪。
梅芫雪见素华忽明忽暗的脸色，似已知她心中所想，悠悠叹了口气，拉素华坐在一旁。轻声道：“当初一众秀女中，你我兴趣最是相投。我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入宫并非我所愿，现今一切也非我所想啊！”素华忽然醒悟，不由回握梅芫雪的手，默然不语。
梅芫雪一手轻抚腹部，眼神迷离，“这本是个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孩子，一切只是因为机缘巧合罢了。”素华大吃一惊，“芫雪，你怎能如此说。”梅芫雪静静地笑了，笑容中有说不出的自怜之意，突然反问道：“你可知在你封妃之前我为何如此受宠？”素华疑惑摇头，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品貌出众，才学过人？”梅芫雪面上的笑容更甚，嘴边含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诮之意。她转头看向素华，一字一顿地道：“那是因为，因为皇上在透过我来看你。”“你说什么？”素华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愣愣的反问。梅芫雪知这答案太过惊人，素华定无法接受，便又再缓缓说道：“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罢了。”
素华大吃一惊，霍然起身，衣袖勾住亭旁一朵芍药，微一使力，一朵原本娇艳美丽的鲜花一下子萎落到地上，幼嫩的花瓣四处飘散，每一瓣上似都是梅芫雪讥诮的笑容。梅芫雪拉住素华的袖子，拈起袖上残存的花瓣，指尖上似沾染了一星芍药花红艳的花汁，颇为触目。素华看着那点猩红，耳边依旧是梅芫雪波澜不惊的声音，“皇上曾说最喜我的性子，就似那清冷的梅花。有一晚，皇上在梦里叫着梅花仙子，还有你的名字，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