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喜欢星空,当他抬头看向星空,看见点点繁星的时候,会认为星空充满诗意,大家在星空下面聊个骚啊,亲个嘴啊之类的,就很开心。
不过苏诺并不能欣赏。
不是因为他是一条单身狗,而是因为他是一个中二病,每每想到那无尽深空中的星星其实是和他们的世界同等的世界,他就会隐隐的感觉到恐惧。
哪怕有一天,他变成了牛逼的世界之王,但是在星空之下,他依旧是渺小的微尘芥子。抬头向上看去,永远都是无尽的未知,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常常让苏诺有些恐惧。
这就是所谓的深空恐惧。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手轻轻的抚摸过那片玉简,然后发动了神识。
神识的用法多种多样,但是想要读取玉简之中的东西的话,只能有其中一种方法可以使用。
苏诺将自己的意识依附在神识之上,缓缓的探入了玉简之中,就好像慢慢沉入水中的石子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苏诺逐渐开始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了,似乎自己变成了一抹意识,缓缓的沉入一片深空。
苏诺的意识漂浮在这片深孔之中,周围是形形色色的才星辰,有的是古铜色,有的是岩灰色,有的则是类似于铁锈的颜色。
这才是星辰的本来面貌,巨大,也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苏诺漂浮在这漫漫的星辰之中,漫无目的,不知何往。
突然之间,在某一个方向,一种强大的无与伦比的吸力骤然抓住了苏诺,在两秒之后苏诺才意识到自己在移动,在以一种快到匪夷所思的方式移动,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就仿佛已经跨越了数十万光年一般。
当苏诺停下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应该抵达的地方,深空的尽头。
苏诺站在天地之中,抬头往上是灰色的天空,低头往下是铁锈色的“湖泊”
当然,他们既非天空也非湖泊,这仅仅是给苏诺的感官而已。
在这片由天空和湖泊构造起的世界,处于一种极其难以表述的矛盾之中,它似乎是一片荒芜,又似乎林立着很多东西,就仿佛苏诺的左脑和右脑正在告诉苏诺一些完全不同的信息。
左脑告诉苏诺,这里是一片空寂。而右脑告诉他,这里林立着很多东西,圆柱体,几何体,不规则的实体,甚至是一些仅仅是看上去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它们在不断的崩解并被重铸。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天地汇合,化作了一条瑰丽的线。
事象地平线。
这几个字出现在苏诺的脑海之中,不会到为什么,他会对这个东西有所了解。
划分存在和不存在的两段,现实和现实终结的对立面。
随后,就在这个地平线之上,一个巨大的阴影缓缓的升起,它大的遮天蔽日,巨大的身躯几乎将地平线整个都遮蔽了起来。
生物吗?苏诺有些不敢确信。毕竟生物这个词汇终究是人创造出来的词汇,用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东西实在不太贴切。
而苏诺能够想到的另外一个与之关联的词汇,是……神。
这个生物似乎拥有着一切已知的器官,手臂、触须、双翼、利爪,有肺也有腮,就像是万物的合成。
这样的一个怪物本身应当极其臃肿,但是鬼知道为甚,这东西却呈现出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协调的美感。
它的身躯威严的就像是巨龙,而双眼沉静的就像是学者。
尽管苏诺看不到它的眼睛,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产生了这种极其神秘的感觉。
“你来。”
一个难以言明的声音就这样在苏诺的脑海里响起,苏诺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自己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是他就是听懂了。
苏诺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个深邃悠远的声音是来自哪个宛若神明一般的生物。
在这一瞬间,苏诺自己似乎又突然有了实体,他缓缓的落在地面之上,隐隐的感觉到某种微弱的风缓缓的穿过自己的脸颊。
“来。”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像是雷霆或者是风暴。
苏诺抬头望向那个巨大的生灵,然后缓缓的向前走去,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崩解。
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消失,当他手掌完全消失的时候,苏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从一开始,从自己诞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这样的,他甚至开始逐渐记不清楚“双手”这个词汇的含义了,因为在物理意义上,双手是不存在的。
苏诺继续向前行走,他的双腿也在消失,然后是身体的各个部分,心脏、肺、五官、神经。
他想……自己是不是现在已经秃了?不过他娘的人都快没了,秃了就秃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少步,但是和那个巨大的生物之间的距离,依旧是遥不可及,但是他已经不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了,他彻底的崩解掉了。
……
苏诺……感觉自己要死了。
他此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他可以知道一切,但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一瞬间,苏诺产生了极其严重的认知障碍,他没法分辨什么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什么东西是不存在的。
他看着天花板,他开始感觉到天花板是某种透明而空洞的东西,取而代之,本来很多苏诺无法理解的东西此刻纷纷涌现了出来,环绕在苏诺的周围。
就像是苏诺刚刚从那片场景中看到的东西一般。
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变得混乱不堪。
不知道为何?苏诺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回忆了,他想起了第一次接触到哲学皮毛的那堂课程,那是在……一堂历史课上。
那是一个盛夏时节,苏诺趴在课桌上,窝在厚厚书籍搭建起来的堡垒后面睡觉,一觉睡醒来他听见老师说了一句话。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这句话当然不是他老师说的,而是一个叫王阳明的老头说的,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论调。
那个时候,这句话在一个喜欢在课堂上埋着头看小说,并且刚刚睡醒的小男生来讲,当时简直就是振聋发聩,轰隆一下验明了世界的真理。
毕竟眼睛一眨巴,世界就要毁灭一次真的是太他娘的恐怖了。
当时他们的历史老师就无比明确的说了,这种论调是错的。
是的,唯心主义是错的,这是当时老师的原话。
不过后来苏诺逐渐的意识到,无论是唯物还是唯心,其实都没有什么对错,它们之间的区别是唯物主义被不断的证实,而唯心主义没有证实的途径而已。
至于为什么苏诺会想到这句话……
他想,如果世界上有一种花,它不是五瓣的,不是六瓣的,而是一种人类大脑完全无法理解的形状。
不是红的,不是蓝的,而是一种人类的视觉无法录入的色彩。
它就在那里,但是人类看不到它,听不到它,碰不到它,感觉不到他,不知道它存在。
但是就是有那么一天,可能是因为你少喝了一口牛奶,可能是因为少吃了半块面包,可能是因为出门的时候迈了左脚。
反正不管出于什么,你看见了它,它就在那个旮旯拐角,在你的视线里安静的盛放着。
你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bug。
你看见了一个……本来不存在的事物。那么这个时候,你所看到的,你所认知的世界和别的世界还是同一个世界吗?
但是或许这是错的,它或许本来就存在,只是别人无法发现它。
但是或许这是错的,是因为你看见了它,它才存在,它因你存在。
但是或许这是错的,兴许你是一个疯子,傻子,精神病人,你又在胡思乱想一些东西了。
如果一个人能够认知到不存在之物,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世界对于你而言,从客观上的截然不同。对你而言墙是路路是墙,可行走的地方是深渊。
这个房间的隔音还算不错,此时房门紧闭着,前台小哥在百无聊赖的玩手机,住在苏诺左边的是一对出来旅游的情侣,住在苏诺右边的是一个来出差的中年男人。
这时四月份的一个温暖的夏夜,这座小小的城市里面安稳而平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是就是在这个城市的小小的角落里,一个少年领会到了一些本来他不应该领会到的东西,就像是看到了本不该存在的花一样。
然后,他差点死掉。
“宿主的生命体征进入危险状态,请立刻调整。”
天枢的声音宛若雷霆一般在苏诺的耳朵里响起,这一刻某种极其可怕的痛苦在苏诺的身上爆炸开来,他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快要溺死的人终于逃出水面一般。
随后而来的是强烈的呕吐感。
不过苏诺还算是相当庆幸,至少他还活着。
玄君七章秘经,比他想象的要危险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