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向原野!跑向原野!跑向原野!!!”
豆包跟在少年江土身边,疯狂地奔跑。江土嗷嗷叫着那句莫名其妙的话,飞一样穿行在树林里、野地旁。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吹得豆包的毛都飘了起来。它兴奋到不能自已,不由自主地边跑边发出汪汪的叫声,四肢极度舒展,脚掌下的肉垫在地面轻盈地一弹,身子就飞蹿出两三米远。
少年江土跑疯了,突然伸手拽住了一棵树,以树为轴在空中荡了一个圈!豆包猝不及防,蹿过了头,马上身子极度倾斜,几乎就要跌倒在地面上一般,猛地调了个头冲回来,绕着树一圈接一圈的跑,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声。
蓝天,白云,田野,轻风,树林,狗狗……
少年江土感动得热泪盈眶,神经质地大喊着“跑向原野!跑向原野!”
那是他在一本小说里看到的话,小说名字好像叫葡萄园,里面有一段描写主人公和他养的狗挣脱了重重束缚之后飞奔而去的话——跑向原野,跑向原野!那个故事里,主人公养的大黄狗在临死的时候,躺倒地上,摆出的还是奔跑的姿势,眼睛依然望着田野的方向:跑向原野!
少年江土并不能真的理解那本小说中描写出来的沉重与凝重,他只是每每看到那句话就会激动得直打冷战,浑身发抖,甚至眼含热泪。
现在,看着前方的田野,身边的狗,他有种代入感,更加激动得不能自已。豆包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也变得兴奋异常,不等江土伸手示意,它朝着江土眼睛注视的前方嗷嗷叫着跑了出去。江土在后面大笑,追着它跑。
跑向原野!豆包的心情格外的舒畅。它感觉自己很久没这样放肆地奔跑了,似乎一直以来都有一道隐形的壳将它罩在里面,把它浑身箍得紧紧的,让它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一种束缚,就好像陷在泥潭里一样。现在,它终于可以畅快的奔跑了——跑向原野!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原来已经冲出了树林。一片田野在眼前铺开,一直铺到天边,和云彩衔接到一处。看着麦浪在微风下齐刷刷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豆包就又兴奋得大叫起来。
少年江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满头大汗的他顾不上抚摸豆包,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的田野说:“看!飞镖!多漂亮!总有一天,我要跑到那里去,跑到天的尽头那里去!”
豆包抬头看了看他,心里转着念头:本汪现在是飞镖么?就像上次的赛虎一样?也是一条在你身边待过的狗么?飞镖,飞镖……本汪好像没有关于它的记忆啊,怎么回事?难道飞镖不是本汪,本汪只是借住到它身上了么?
有了上次关于赛虎的记忆,豆包这次镇定多了,不再像上次回想起赛虎时那样万分激动。它开始冷静而努力的回想关于飞镖的记忆。
少年江土喘了一会儿,蹲下来抚摸它的头。豆包顺势坐在了地上,吐着舌头。它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上。
果然,毛发依旧不是黄色的。这回,是棕色的。
豆包在少年江土身边呆了两天,仍旧没回想起关于飞镖的任何事。不过这两天里,它再次见到了江土的父母,也就是当年赛虎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豆包见了他们倍感亲切,虽然没有飞镖的记忆,但它曾经是赛虎,女主人喂食了一年的赛虎啊!看着女主人端着食盆叫自己飞镖,豆包仍旧摇着尾巴表示开心。
房子还是那栋房子,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狗窝也还是那个狗窝。豆包趴在当年的狗窝里,回想着自己作为赛虎时发生的一切,眼睛盯着女主人转来转去,看她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傍晚十分,少年江土的脚步声就会从院子外面传来,豆包就会站起来跑到大门口迎接他。每当这个时候,江土都会大笑着和它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最后滚作一团,在女主人的斥骂声中依依不舍地分开。
豆包很喜欢这样的日子。虽然它一直把自己当做赛虎来享受这一切,可是每次主人叫它飞镖时,它都会摇头摆尾的服从命令。
豆包没事时就在院子里四处闻来闻去,寻找它作为赛虎时留下的气味儿。可惜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就好像赛虎从未来过一样,这让豆包有些疑惑。
嘭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少年江土满脸通红地冲进来,一把牵起它的狗绳,转身就朝外跑。江土太兴奋了,忘了解开绳子拴在柱子上的另一端,结果绳子瞬间被他和豆包带得笔直,一人一狗直接摔在了地上。
江土的二哥牵着一条黑狗冲进来,笑得直打跌。他上前帮忙解开绳子,和江土一起牵着两条狗往外冲。
豆包边跟着江土跑边观察旁边那条黑狗。那是江土的二哥养的土狗,叫黑风。黑风明显认得飞镖,亲热地凑上来打招呼,却在双方鼻子碰触的一瞬间有些犹豫,仔细看了豆包一会。豆包心里一动:看来黑风觉察到了自己不是飞镖,狗的感觉真敏锐。
黑风的眼神中浮现一股迷茫,想了想,又抽动鼻翼闻了闻,最终还是乐颠颠地和豆包蹭了蹭鼻子,转身跟着主人跑出去了。
豆包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外面路上已经站了几个小孩子,每人手中都牵着一条土狗,看着架势,是要去比赛啊!
豆包抽了抽鼻子,它忽然发现,这几条狗自己都认识!那是邻居家的大黄,那个是小黑,还有那条是石头……不过,它们怎么都这么小呢?自己以前和它们一起玩的时候,它们都挺大了啊。
来不及细想,豆包听到了江土兴奋的呼唤声,赶紧跟着他随着大部队跑向小镇边缘。那里有一片开阔地,是一片荒废的农田,早已被过往行人车辆压成了一块平地。大家经常在这里纵狗奔跑比赛。
现在“赛场”已经布置好了,每隔一段距离,就零星摆着些简易的障碍物——破的条凳、砖头垒成的拱门、树枝环成的假火圈。
几个小伙伴并列站好,各自的狗狗都随在主人身边,等着比赛命令。
看着这些昔日的伙伴,豆包很开心。现在这些狗狗明显都拿它当成了飞镖,不过这没关系,只要能和它们一起玩就行——把自己当成赛虎的豆包这样想。
随着江土二哥的一声令下,孩子们领着各自的狗飞奔出去。每个孩子都大呼小叫地笑着朝前跑,狗狗跟在主人身后,或者跑在主人身前,争先恐后地越障碍,钻“火圈”,兴奋得汪汪直叫!
到了终点,评冠军。这一局,是黑风第一名,江土的二哥很得意地把奖品颁给了自己的狗。奖品是一小块馒头,黑风吃得兴高采烈。
接下来是第二局,第三局……每一次大家都玩得很开心,除了林爱东。他是住得稍微远一些的邻居,平时和大家一起玩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很喜欢参加狗狗比赛。不过这个孩子性格比较急躁,容易为小事生气,平时大家让着他的时候也多一些。
这回比赛,林爱东和他的狗狗石头一直没拿过第一名,他不高兴了,开始挑其他参赛者的毛病。
“二胖!你的狗老是跑偏,挡我家石头的道了,要不我家石头上回就该是第一名的!”林爱东先朝年龄最小的二胖发飙了。
二胖笑嘻嘻的也不生气,他知道林爱东的脾气,而且两家还有点亲戚,犯不上为这事吵架。
林爱东再接再厉,又冲着大头发火了:“大头!管好你家的狗,它老是咬我家石头的尾巴,净捣乱,石头刚才就是被它拖了后腿!”
大头抹了把汗,慢悠悠地怼他一句:“就你家石头?它有尾巴可咬吗?”
听了大头的话,小伙伴们哄堂大笑!大头这话有点损,打脸了。林爱东养的石头是条短尾巴狗,尾巴只有别的狗狗一半长,听说是小时候偷鸡吃被邻居拿棍子把尾巴给敲断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林爱东一直挺介意这个事,不许别人说他的狗短尾巴。现在大头拿这个怼他,把他噎得直瞪眼。
江土上来打圆场,把林爱东拉回到起跑线。因为江土还有个二哥在场,林爱东不想和他起冲突,趁机借着台阶下破,重新回到比赛起点。
新一轮的比赛开始,被大头刺激到的林爱东憋了口气,有意无意地纵容他的狗去影响其他狗比赛。其他小伙伴见状都刻意躲开他,而玩疯了的江土没注意到这一切,仍旧牵着豆包在前面疯跑。
冷不防,林爱东的石头斜着别到了江土身前,猝不及防的江土被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地上,衣服都划破了!
豆包怒吼一声,扭身朝石头扑过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耳朵!
石头疼得发出“嘈!嘈!”的叫声,拼命甩头,结果把耳朵生生撕裂了!它忍着剧痛,躲回到主人身后,耳朵上的血滴了一地。
少年们聚在一起吵成一团,林爱东被大家围成一圈教训他下黑手,江土被二哥扶起来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豆包却盯着被咬伤耳朵的石头发愣:
石头的耳朵原来是这样受伤的?!本汪还是赛虎的时候,也经常和它们一起比赛,那时候石头的耳朵就是个“豁牙子”,大家还经常嘲笑它。想不到竟是被自己给咬豁的?
豆包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时候,少年江土还没养赛虎。作为赛虎的自己,还没出现在江土的生命里,难怪在他家的院子里四处闻也闻不到赛虎的气味儿。这么说,飞镖是比赛虎更早来到江土身边的,那狗窝,也是早在赛虎到来之前就搭好的了?
豆包忽然觉得糗糗的——原来那个狗窝,不是老主人专门为赛虎搭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