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土和米粒儿精心的照料下,豆包终于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当它站起来那一刻,米粒儿的眼圈都红了,小浩更是乐得直蹦。
豆包看着江土,舔了舔嘴巴,心里默默地想:本汪这次不会乱吃东西了,也不会离开你了。
它扭头看了看小浩,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屁孩儿,而是重新定义成了小主人。本汪会保护你的。它默默地想。
这段时间为了照顾豆包,江土不停地给它喂食各种东西。营养膏、生血膏、右旋糖酐铁、鸡脯肉、维生素、狗粮、咬胶……因为这些东西是要分开来喂食的,江土不得不隔三差五的请假来照顾豆包,这让领导越来越恼火。
这一天下午,江土照常收拾好文件,做贼似的偷偷溜到侧门,准备再次开小差。他慢慢打开侧门,鬼头鬼脑地张望了一下,按下了电梯按钮。趁着等电梯的空挡,他掏出手机,看起了网页。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江土头也不抬地迈步就朝电梯里进,一只手直接推在了他肩膀上。
“江土,这是要开会去啊?”江土一抬头,正看见领导微笑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江土傻了。怎么这么倒霉?领导平时都不走这部电梯的啊!
“啊?啊……是!甲方刚通知的,要去开个会,呵呵……”江土故作镇定,努力把脸定得平平的。
“哦,哪个甲方啊?”领导依旧保持着有风度的微笑。
“那个……吴总,呵呵。”江土随口说出一个甲方代表。
“哎呀,巧了,吴总刚也给我电话,要我现在去找他谈谈,我正回来拿东西呢,要不一起吧?”领导的微笑更亲切了。
江土的汗都要下来了,他边飞速转动脑筋边开口说:“啊?哦!不是,我说的不是吴总,是陆总,领导听错了,呵呵,呵呵……”
领导盯了他一会儿,又笑着说:“这样啊,也是,你都干了十几年了,这些甲方都认识你,呵呵,那你早去早回。”领导特意在“十几年”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江土心里一激灵,他当然听出了领导这是在点他,十几年的老员工了,如果不升,那就该撤了。他急忙忙一点头,匆忙进了电梯,溜之大吉。
走在路上,江土越想越沮丧。自己三十大几的人了,这些年都混了个啥?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说起来在公司也干了十几年了,可依然是小兵一个。那些新来的年轻人一个个干劲十足头脑灵活,眼看着就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了,自己还在这老牛拉破车原地踏步呢。唉,想起来就一阵阵的窝火,也不知这气是该冲自己生还是冲老天生。
好在豆包现在已经渐渐好转了,等它恢复了正常,自己也就可以正常上班了,到时候抓紧表现一下,让领导心里舒服点,自己也能心安点儿。江土这样想着。
万全地产那边的房子,前两天和米粒儿去看了一下。项目是分为好几期建设的。前面那期的楼房都建起来十几层高了,自己要买的这套还是一片平地,连基坑都没开挖呢,只能进样板间转转。
要说现在的开发商,那样板间做的,真就跟样板间似的,说完美无瑕都不夸张。那壁纸贴的,真跟壁纸似的。那酒柜做的,都快能闻到酒香了。那橱柜装的,简直拿卡尺量都没啥差错。还有那吊灯,那窗帘,那地毯……
虽然明知交房标准不可能和样板间一模一样,米粒儿还是陷进去了,满眼都是小星星,各个房间来回转个不停。嘴里不间断地跟江土说着这里可以放个花瓶,钢琴可以摆在那里,这个酒柜可以做成通顶的……江土一看售楼小姐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心知藏不住话的米粒儿已经被人家看了个底掉,什么底线都给人看清楚了,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忙拉着米粒儿转了出来,去看其他的户型。
这两天米粒儿着了魔一样整天拉着江土左算右算,看家里还有多少余粮,能不能付得起首付,能不能还得起月供,把江土弄得头大。不过给老婆一个她喜欢的家,是每个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江土也不能给她泼凉水。不过在讨论万全地产的户型时,江土仍旧关心着其他楼盘的信息,想再比较一下。
买房子是件大事。江土核计了几天,知道了大概要借多少钱才能付得起首付,紧接着就是找各路亲朋好友,借钱。
回到家,看着豆包和麻团这两条贪吃狗,江土只觉眼前飘过一张张钞票。
金毛太能吃了,而且非常贪吃。这种狗的骨子里就是一个字:馋!甭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况,只要看见吃的,它就会往上冲。曾经有过一次训狗大赛,其他的狗接到主人指令后都是沿着赛道向前猛冲,只有金毛,冲出去几步,就转头奔着故意摆在赛道旁边的食盆冲过去狂吃大嚼,气得主人当场就揍它。
江土苦笑一声:当初为啥要养金毛啊,养只泰迪不好吗,一天也就才一把狗粮……
毫无自知之明的麻团正心无旁骛地表演“三杵必空绝技”,大鼻子拱的食盆发出空空的声音,狗粮又洒了一地,弄得江土都快怀疑它是不是一头粘上一身黄毛的猪了。
豆包倒是吃得很文雅。不知道是不是这场大病的缘故,小时候面对吃的急得嗷嗷直叫的豆包,现在居然能够安静地看着江土慢条斯理地给它抓狗粮,一声不吭。等食盆送到嘴边了,也是不慌不忙地伸出舌头,慢悠悠地舔着,还会用小狗牙把狗粮嚼得咯嘣嘣直响,一粒狗粮都没洒出来。
江土抚摸着豆包,想着那一大笔房款首付,不由轻叹了一声。豆包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脸忧色。江土低头看了看它,苦笑着说:“豆包啊豆包,有时候我还真蛮羡慕你的,吃饱喝足睡够,再剩下的就是玩了。多好!哪像我,辛辛苦苦混了快半辈子了,还这么苦熬着,就为了一个窝。”
豆包诧异地抽了抽鼻子,它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消沉。当年那个指挥自己在田野上撒欢的少年江土,可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啊!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的平庸消沉?
豆包回头看了看麻团,麻团舔着笼子哼哼着说:“别理他!人类就是这样,总是琢磨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心活着不好吗?想那么多干嘛?”
豆包低吼了它一声:“你懂什么!要不是主人这样努力工作,谁给你买狗粮吃,还是金毛犬专用粮呢!还有咱们呆的这个大房子,让你不用风吹日晒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亏得主人还给你治病呢!”
麻团烦躁地在笼子里转了一圈,不服气地哼哼着:“就算你说的对吧,那又怎样?他也没少打我。还有,这个笼子,让本汪待得多难受,凭什么把咱们关起来!再说了,他叹气又有什么用?难道叹气就能解决问题了?”
豆包不再搭理麻团,它知道麻团没把这里当成家,也不能指望这家伙替主人分忧了。它低着头,用它的小脑袋想着怎样才能让主人开心一点儿。
江土最近每天都要买彩票,不是入迷,是幻想着哪次中奖了,可以缓一口气。现在他正将几张彩票铺开在茶几上,认真琢磨呢。
拿过往的中奖号码,来推测本期中奖号码,这是很多彩民都干过的事情。不仅如此,还有一些所谓的专家发表了不少高论,言之凿凿的分析,头头是道的胡扯,把一个凭概率碰运气的事情,弄得玄之又玄。就没见他们那么牛怎么自己不去买彩票,偏要如此好心的来提醒彩民怎样才能中奖走向人生巅峰。
江土以前对那些专家也是嗤之以鼻,不过现在急着用钱,他这也算病急乱投医吧,拿出了一些精力开始琢磨这东西了。
豆包盯着那堆彩票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再次趴下,舔了舔爪子。
麻团在笼子里又蹦又叫,提醒江土该放它出来玩了。江土被它烦得不行,只好拿了绳套把它栓在阳台上。不料一不小心,绳套松了,得脱自由的麻团兴高采烈地在阳台上撒欢捣乱,就听哗啦一声,麻团从阳台蹿了出来。
江土暗叫一声不好,跑过去一看,麻团把米粒儿精心侍弄了半年的一盆“一帆风顺”给碰倒了,土散落一地,还有一瓣叶子只剩下一半儿,齿痕宛然。
江土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抓……手机。
是的,手机。
“拍照取证!”江土边拍边说。
知道自己惹祸了的麻团本以为会挨揍,一见江土摆出这副架势,这家伙不由探头探脑地又蹭回了阳台,还跑到被它碰倒的花盆那里,伸出大鼻子又闻了闻。
“嘿嘿!就等着你呢!”江土瞬间抓拍,兴高采烈地把保存好证据——照片上,麻团的大脑袋占了一大半画面,旁边是状若凋零的一帆风顺。
“等着女主人回来揍你吧!”江土笑嘻嘻的又坐回沙发上,继续研究彩票。冷不防,麻团从一旁蹿了上来,大鼻子往上一凑,就叼走了一张彩票。
“麻团!”江土怒了,站起来就去抓它。麻团叼着彩票撒腿就跑,绕着屋子跑了半天,最后来到豆包的笼子前,也不知怎么想的,把彩票丢进了豆包的笼子。
江土一把将麻团拎起来,大巴掌毫不客气地打在它的屁股上,打得麻团嗷嗷惨叫——这家伙不管疼不疼,惨叫是绝不会迟到的。
豆包盯着那张沾满了口水的彩票,忽然发现有几个数字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