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知道,灭门这种血海深仇实在非同小可,便道:“那、薛大哥要去找皇上报仇?”
薛无痕道:“一定要报!”
“你有没有想过,当今圣上宵衣旰食,是个难得的明君,你若刺杀成功,岂不是、岂不是……”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功成后自杀以谢天下!”薛无痕的眼神很坚定。
寻梅心中一阵苦涩,“你可知道刺杀圣上有多难?你有几分成功的把握?你与秦将军尉迟将军是不是有交情,届时他们不会与你为敌么?”
薛无痕叹了口气,说道:“唉,其实我也不想与两位将军为敌,可是我承蒙太平公主收留,又蒙义母养大,这份恩情非同小可,我岂能不为她们报仇?说不得只好与二位将军为敌了。”
寻梅当然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她何尝不想手刃杀父仇人,以慰父亲在天之灵?可是这刺杀皇上实在太难,寻梅又劝道:“薛大哥,我明白你的处境,可是你想想,就算你侥幸成功了,你却杀了一个为民着想的好皇帝,如果圣上死于非命,会不会导致天下大乱?就算没有祸及百姓,宫闱必乱,说不定悲剧重演,到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于非命?你想过么?谁会因为你自杀而原谅你?”
薛无痕沉默了,喝了一杯酒。
“你再想想,宫廷斗争的残酷你不知道么?皇权的诱惑有多大,你不知道么?身在宫闱,步步惊心,如果当年是太平公主赢了,她会不会放过当今圣上?”寻梅一口气连反问了好几次。
薛无痕仍然沉默。
寻梅知道,要劝他放下仇怨实在太难,养育之恩非同小可,谁会这样轻易放弃呢?
薛无痕总算开口了,“寻梅,你也想想,你会不会放过你的杀父仇人?”他提到杀父仇人只不过想让寻梅设身处地的想想,并非有意提及她的父亲。
寻梅自然能理解,嫣然一笑,“个人恩怨事小,家国事大啊!如果是我,也会选择放弃仇恨,以家国为重!”寻梅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不容驳斥。
薛无痕沉吟片刻,“唉——寻梅,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皇上励精图治,开创这太平盛世,姓薛的怎忍心这样结束这盛世?只是、只是……唉……”
寻梅心下一喜,原来薛无痕知道这个道理,那么要劝他放下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不能操之过急。
“薛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寻梅笑道。
“你明白就好,大丈夫生于天地,如果连父母之仇都不能报,算的什么大丈夫!”
寻梅突然站起身,对薛无痕深深地作揖,恳切地说道:“小女子恳请薛王爷以国家为重!”
薛无痕赶紧搀扶起她,“柳大小姐不必如此!你怎么叫我薛王爷?”
寻梅笑道:“不是么?太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姑,你既然是太平公主的儿子,当然是王爷了!哈哈,我竟然与当今圣上的表弟一同饮酒,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寻梅不必给我戴高帽子,灭门之仇我一定要报!”薛无痕斩钉截铁。
你怎么去找皇上报仇,他身在大明宫。大明宫的禁卫何等森严,你轻功再好还能逃得过么?就算你与禁军统领有交情,他们会徇私舞弊放过刺杀皇上的刺客么?
“薛大哥,你、你真的要去报仇,那、那……那我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么?”寻梅深情款款。她知道,如果薛无痕去找皇上报仇,不论成败都难免一死。
薛无痕脸上闪过一丝歉恻,道:“寻梅,我、我、我不能不去。”
“唉……”寻梅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能说什么呢?”她的眼波流动,深情款款,却又包含了无奈。
寻梅拿起雨伞,转身往门外走去,到得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回头道:“薛大哥,我要走了,这段时间不会偷偷跑出来了。年后有缘再见吧!”
“寻梅!”薛无痕叫住了她,想再次提醒她不要在家练剑,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林采薇会这么说,但他总感觉不对。可转念一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薛大哥,你放心,我这段时间不会在家练剑了。”
薛无痕笑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薛大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一定要记着,有人在牵挂你。你要答应我,如果你这段时间要去找皇上报仇,一定要全身而退!”寻梅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寻梅不再停留,撑起雨伞往外走去。
薛无痕望着寻梅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禁也虎目蕴泪,“寻梅,你的情义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明白!”
冷雨打在寻梅的伞上,滴滴答答的。她的手已经冻的通红,甚至有些颤抖。她的裙边被雨水淋湿,人也渐渐消失在一片朦胧之中……
乌飞兔走,转眼过了十多天,冬至已至。
冬至,也称“冬节”或者“亚岁”,是一年二十四节气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气。民间又“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个时间,外地的游子定会返乡。冬至除了吃饺子,祭祖也是一个重要环节。
寻梅很早便起了床,将五行庄打扫一遍,仔细的擦着父亲的灵位,恭恭敬敬的给父亲上香。
寻梅的手艺也不错,到了午牌时分,她已经忙碌了很久,一桌子菜都做的很齐。案板上一排排饺子包的非常好看。寻梅将饺子皮放在掌心,刁起一块儿肉馅,放在饺子皮上,接着用手一捏,一个饺子就完整的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案板上已经有很多饺子,她也煮好了汤,只等饺子下锅。她掀起锅盖,热气腾腾,掩盖了冬天的寒冷。
“冬至都到了,不晓得薛大哥正在做什么,他会不会也在煮饺子?他有没有去找皇上报仇?”
突然,寻梅的手指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痛的她“啊”的叫了一声。
原来她想出神了,下饺子的时候被热水烫到了手,幸好及时收回了手,没什么大碍。她苦笑了一声,将剩下的饺子一股脑儿全倒进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