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映掩,绿竹清幽,娟娟溪流如曼声吟唱绵延不绝,偶然微风拂过,炉中药香满溢与酒香调和在一起,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老白与重炉老怪是旧友了,因此老白们在重炉老怪的茅屋中并不拘束。小白还主动地帮着门童宰起鸭子来。而老白与重炉老怪则围着院子中的石桌而坐,品茶叙旧。
“准是毒发了才想起我来的吧!”重炉老怪抬起茶杯。
老白笑了笑,“是,但不全是。”
“噢?”
“这次来还得麻烦你找个人”,老白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来,这是一路走来路过城镇时,老白叫小白找画师画的她弟弟的画像。
重炉老怪拿着画像面露难色,“孩子?”他摇了摇头把画像放在石桌上,“孩子稚嫩未熟,相貌不够突出,在这茫茫人海中最为难找了。”
“直说吧!”老白看都没有看他,“要什么?才肯帮这个忙。”他非常了解眼前这个无利不起早的老友。
重炉老怪立即换了一张谄媚的嘴脸,“这东西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但是眼下契机到了……”
“别废话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焱王、焱妃神兽的两小撮鬃毛。”
重炉老怪正趴在石桌上比着一个二的手势。眨眼间一柄利剑就横在了自己的眼前,老白拉着脸色道:“要么死,要么把我的事儿办好,你看着选吧!”
“嘿嘿嘿、嘿嘿嘿”,重炉老怪小心翼翼地把老白的长剑拨开,谄媚地笑道:“多年不见,脾气还是那么爆,你别急嘛!等我慢慢跟你说。”
“哼~”,老白收剑坐下,“那焱王、焱妃神兽神出鬼没,能见上一眼都是万幸,更别说你还想要它们的鬃毛,你看我要有那实力的话,我还用跑你这儿来疗毒?”
重炉老怪嘿嘿笑着给老白添茶,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杯中的茶到了一个他看起来十分合适的位置才停下手,继续说道:“以前的确如此,但眼下就有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另外……”,重炉老怪往前凑了凑,“我用这鬃毛制成的药,或能对你体内的毒有奇效。”
老白中的毒极阴,而焱王、焱妃二神兽则属至刚至阳之性。
“接着说”,老白有些不耐烦。
“咱们今天看到的龙飞将军,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来此吗?就仅仅是攻城略地?不,他是一位将军同时他更是一位修炼者,据老夫的小道消息,他就是冲着焱王、焱妃二兽来的。”
“焱王、焱妃二神兽在商丘附近?”
“大概就是年前的时候,黑夜中突现一团神火落在商丘城北五十里处的山坳里,从那时起那边就开始时不时地有一些啸叫,而且也变得奇热难当,越是往里走越加荒芜,有的人去过后回来传言那最深的山坳中如沐浴过天火一般,寸草不生,老夫大胆揣测,必是焱王、焱妃二兽到此无疑。龙飞将军突然来此我更是笃定我的判断不会有误。现在不是攻城掠地的时候,周天子虽然衰微但余威还在,其他诸侯也纷纷虎视眈眈,如果龙飞占着商丘不走,那过不了多久宋国的盟友一定会来集体讨伐他的。”
“相传焱王、焱妃二兽为地火所出,一雄一雌,彼此永不分离,雄的浑身红如赤碳,雌的一身蓝焰无休无尽,两兽所出必焚尽千里沃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如你所说,难道焱王、焱妃二兽真的再现人间?”
重炉老怪点着头表示肯定,“听闻此二兽近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如今近在咫尺,别说去拔他的鬃毛这等壮举了,就是能看上一眼豁出这条命,这一生也算值了。”
“你倒是会怂恿我。”
“我确实是怂恿你,但这机遇千载难逢,加上龙飞此次带来的人绝对不少,去看一看或能有机会也不一定。”
看着老友那满怀期待的脸,老白心动了。更主要的是他他了解眼前的这个老朋友了,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就是父母兄弟姊妹他也要论价办事的那种,但是现在他孤身一人,父母早已去世多年,他家一代单传,除了一旁和小白在宰鸭子的门童外,他孑然一身,他要是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也就不会帮他们找人了。
而说起找人,眼下又是他最为合适。重炉老怪是一位炼丹师。而炼丹师遍布神州大地。炼丹师们日以继夜守在丹炉旁边,为的就是练就一枚天下奇药,或令人飞升成仙、或令人长生不老、或令人起死回生、或叫人立见阎王,总之他们一身的追求就是自己的丹药能有不凡的力量。而如此神药有哪里是随便练就的,每一颗奇丹无一不是灵草神药炼制,无一不是饱含着炼丹师的心血。而人单一的人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心力有限,所拥有的的药材也十分有限。于是炼丹师们的盟约应运而生,神州大地上的炼丹师都有着一种隐秘的传递、交易渠道,非炼丹者不可得知。炼丹师们可以通过这个联盟,寻找并购买天下灵草奇药,也可以把自己炼制好的丹药在联盟中标价出售,后来虽则日月推移,联盟便延生出了许多旁支业务,比如寻人找物。
现在炼丹师们给这个联盟取了一个名字——丹堂。
既然有那个龙飞领头,又为了小白的弟弟,更还有自己也有可能受益,去看一趟倒也无妨。老白想着下了决定。
不知不觉间小白和小门童已经做好了采药。小白端着一石锅鸭子打断了老白与重炉老怪的叙话。看着那热腾腾的白雾,重炉老怪凑上前闻了一下,“美味啊!”他突然跑进屋子里,边跑边喊着“等我啊!”等他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酒壶。
一口鸭子一口烈酒,那酒如甘烈的烈火,一如咽喉便如一团火焰一样直窜肚腹,小白捂着肚子,大哈了一口气“爽啊!”
饭桌一开始还比较文静,随着杯盏渐深,小白干脆站了起来,连小门童也给自己倒上了酒。当然他没喝上两口就倒了。小白也好不到哪儿去,多喝上几口她也便把重炉老怪当成了旧识“哎!我说你一个老人家怎么叫‘重炉老怪’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重炉老怪慌着脑袋半醉半醒,“我有一个炉子,乃是天界兜率宫中老君铸八卦炉时剩下的残渣所制,奇重无比,又与老君的炉十分相似,因此我自号重炉,只有我能炼制出如老君那神手才能练出的神药,你哥哥他……”他指着老白“不识货,非得在我字号上加个老怪两字,因此我才叫重炉老怪,你可不能跟着他乱叫啊!要叫我重炉——重炉。”
“重炉——老怪”,小白已经脸颊通红,她傻傻地笑了,这是老白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无忧无虑的笑。
第二天清晨,小白托着沉重的脑袋醒来。老白早已在院中久侯了。待她洗漱完毕,老白便告诉她要进商丘城去。小白不解,商丘城才刚刚被大军攻入,这个时候就去会不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老白并没有给她解答疑惑,只是催促着她快走。
出门时重炉老怪把一葫芦酒递给老白,那酒葫芦都封不住的酒香,小白一闻便知道就是他们昨夜喝的那种酒。“再加上这一葫芦,你体内的毒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万一真不够的话回来的时候还有。”
重炉老怪的茅屋离城不算远,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商丘城下。而让小白感到奇异的是,一夜过后老白竟然不咳了且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老白时不时地都会拿出酒葫芦来上一口,小白看他喝得很舒服。老白告诉她,重炉老怪这酒名叫烈火酒,对阴伤寒毒最有奇效。他的这个老朋友有时确实不地道,做点儿什么事动不动就满口要价,但却也有好处,在制丹炼药方面颇有怪才,他所中的寒毒仿遍天下也无人能救,机缘巧合下在这个老朋友的手中一两葫芦酒就能解决,只是无法根除,但这也十分难得了,如没有这位老朋友,老白又哪里来的这数十年光阴。
商丘城中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混乱,相反还显得井井有序,只是多了些巡逻的卫兵与哨位。街上行人不多,百姓们大概还是惧怕的。老白们进城后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告示栏,栏前没站着几个人。老白和小白走过去也想看一看。原来是龙飞将军亲题的安民榜。
老白看着告示栏中的安民榜还有街上军纪严整的巡逻兵士,不禁叹道:“卫国,有龙飞如此,可保十年长治久安。”
除了安民榜外,另有一张榜文抓住了他的眼睛,‘天现异兽,十里荒芜,邀贤者共伐之,若成愿均分异兽至宝……’榜文中对异兽的描述与重炉老怪说的如出一辙,看来龙飞真的就是冲着这焱王、焱妃二兽来的。
突然身后有了声音,“看仁兄气宇不凡,莫非也对这榜上剿杀异兽的事有兴趣?若如此,我家主人早已在宫中摆宴相候”。
老白们转过头来,身后的原是几个青年,从他们门庭饱满的脸上老白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个人必是修炼者无疑。看来这一定是那龙飞散在城中四处寻找并观察修炼者的探子,既然如此不妨跟着他们,这也省了找路的麻烦。老白当即答道:“这异兽实百年也难得一见,现既有如此机会,若能有一人领头组织剿杀异兽,在下自然欣然愿往。”
几位青年十分高兴老白的爽快,当即让路领着老白们一同向商丘城中宋候的宫殿中走去。一路上那几位青年又发现了一些修炼者,开口完全是对老白的那一番说辞,但是他们可没有老白的爽快,最后几位青年不得不搬出自己主人龙飞将军的名号。迫于无奈那些人最后还是加入了几位青年的队伍。当到达宫门时,他们一行已经有十五六人了。
宫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往里走了进去,老白们算是来得比较晚的。那些在前面的队伍中都有着三四个领路的青年,他们的装束与带领老白们的一般无二,看着这般阵势,老白想这龙飞看来是对焱王、焱妃志在必得啊!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大本事,焱王、焱妃神兽存在于世间几何根本已经无人知晓,如果这两个家伙是什么善茬的话,那应该早就命丧在人们贪婪的手中了,反之则是无人能降、无人可敌。念即此,一种英雄吸英雄的好奇在老白心中油然而生。今天一定要看看这龙飞何许人也。
漆黑的宫门上铁钉大如杯盏。看着深幽的宫廷,宫门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兵士们不苟言笑。在有人领路的情况下,进来的人们无一受到盘查。大约走了一些时候,一路上看过许多层峦叠翠的宫殿屋角,一个宽广的校场出现在老白们的面前。校场上摆着数十列长桌,长桌上摆着蔬果、酒壶与杯盏。已经有不少人入席就坐,但大都是沮丧着脸兴致不高。宫女们在一排排长桌的间隙里来来往往。校场上怕是集结了不下千人,有的低头不语,有的低头交耳,也有的展现得兴致勃勃。
老白们来得算是晚的,因此被带到了较靠边的位置上。从这里往北望去,一座巍峨的宫殿就坐落在眼前,令人不自觉地感到一种庄严与肃穆。把老白们安排好后,那几位领路的青年就离开了。
小白左右看了看,来的人的确全是修炼者,虽然她修为不深,但是她能感觉到周围动荡的精元。只有修炼者聚集时才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是老白教她的。坐着无聊老白最先动起了手,拿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其他人看了看最后也有人开始动了起来。
酒过三旬,果蔬都已经撤下换上了菜肴,四周已换上了夜幕,宫灯高高地挂了起来,有的人已经坐得不耐烦起来,四处都冒着怨气。随着最后一位修炼者被安排坐下后,只听吱的声音拉过后咣当一声,宫门关闭。
校场中的氛围立即紧张了起来。
正北面那巍峨的宫殿门开了,一位长发飘飘轻衣薄衫的男子走了出来。“各位贤士不吝前来,龙飞这里谢过了”,出来的人微躬做礼,看起来十分真诚,“桌上的美酒菜肴全是宫廷御用的,龙飞精心准备,大家不用拘束大可开怀畅饮。”龙飞平静而浑厚的声音在校场中回荡,老白们即便是坐在比较边缘的地方也仍然听得清清楚楚。看着龙飞那轩昂的气宇和波澜不惊的稳沉,这是绝对的修为才能散发出来的气质。
出乎众人的预料,龙飞非但不倨傲,反而处处做得有礼有节。一番寒暄开场后龙飞直入主题,“相比大家已经知道今日晚宴的目的了,在此我就不赘述了,总之今日龙飞摒弃将军的身份,全以一个修炼者的姿态恳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斩除异兽,事成后我愿与大家共分至宝。除此外,其一:凡去者先赏白金;其二:去了战死的,有二百金抚恤;其三:去了成功斩除异兽后活着回来的,赏金照拿且可均分异兽至宝。传说焱王、焱妃二兽身上奇珍无数,更有世间修炼者梦寐以求的火之精元,若能在异兽上取得一二,那实力必然大涨,这可是修炼数十年乃至百年也不一定能得到的效果啊!”
谈及异兽身上那些能提升修为的至宝,没一位修炼者的眼中都闪现出了贪婪的光芒。试问哪一位修炼者不想自己变得更强大呢?
“愿去者,请上来署名。”龙飞话音落下,校场上嗡嗡声渐渐四起,众人都在交头接耳地权衡利弊。而老白早已等不及了,老白带着小白在众人的侧目中走到了龙飞那里,在他的瞩目下署下姓名。之后又平静地回到了位置上。
有着老白的带头,一个,两个,又有几个人走了上去。大概也就是数十人的样子,便再也没有人了。看着名册上那一眼既能数尽的数字,龙飞满脸不悦。最后饱含着怒意的而低沉的声音盖过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我这里带有宗门修炼者五百人,我们的大阵还需要八百人才能更加稳健,如今晚没有这八百人肯站出来……”这是他已经背着手转过身去,一边说一边往宫殿中走,“我屠城三日,今日在这校场中的一个也别想出去。”宫殿的大门咣当一声结束了他对众人最后的邀请。
围在校场周围的龙飞手下的修炼者与兵士们,唰地一声齐刷刷地抽出剑来,更高一些的地方,一排排弓弩手突地一下冒了起来,一阵弓弦紧绷的声音把众人的心都给抓了起来。
校场上晚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战在即,每一位修炼者更在意的是平心静气,把自己的修为调整到一个最佳的境地。毕竟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是两头上古异兽。
龙飞拿着写满了名字的名册,不禁冷哼,这些顽固不化的人,只有恩威并用才能令他们就范。合上名册,他对着坐在他下手的人道:“宋公啊!宋公,我说你这是何苦呢?我好好儿地跟你说在你这儿借个道,你也帮我召集点儿人,带我斩除了异兽我一定不少你好处,你就是不听。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这么个局面,而且你还要搭上十几万赏金和今天这千号人伙食上的消耗。我说你何苦呢你。”
宋侯唯唯诺诺地应道:“在下糊涂,在下糊涂,今日全由将军做主,由将军做主。”
龙飞站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图你的宝座的,斩除异兽后我一定兑现诺言,撤出你宋国,但是……”龙飞特意注视着已经怯懦的宋侯,“你敢在我背后搞动作,我杀了你。”
“不敢、不敢。”
志得意满的龙飞仰天大笑而去。
老白在房间中打坐静气,小白则出来在宫闱中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习练剑法。她以枝代剑练了一阵子后,突然有些气馁地停了下来。游龙无定剑的剑招她已经烂熟于心,怎么也是习练了一两个月了,虽然不至于说能有老白的一两层功力,但至少也该有一些威力的吧!刚才一枝劈斩出去,打在一株小树上,没想到手中的树枝应声而断。因此她有些气馁。
“看你着剑法是不错,但是你的习练有些问题”,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吓到了她,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像是在等待审判一样,“来,你用这个试试”,来人自袖中掏出一柄长剑扔给她。
小白接过来剑,本以为自己可能要废些力才能拿得住的,没想到剑一入手却轻盈得出奇,即便是一个弱女子也能毫不费力地拿起。剑身呈墨绿色,剑柄如筒,剑柄上端镶有一枚绿玉,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到它的风采。小白十分喜欢,她试了试剑十分趁手。
“你再耍耍试试,这一次你一定要靠意念将自己体内的精元灌注在剑上,你要用意念把剑变成你手足的延伸,你要把剑想象成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小白即照他指点的缓缓动了起来,白芒悠转,她由慢渐快,最后一式剑斩千里,小白一气刺出三道剑锋,噔噔噔地打在一面石壁上,登时激起阵阵尘埃。待她定睛看时,没想到石壁上竟出现三道寸许的剑坑。
“哈!我竟然能在石壁上打出剑坑了”小白几乎要跳了起来,今天这是老天爷给她自修炼以来的第一个奖励。
“谢谢,我终于第一次找到这种人剑合一的状态了。”小白想把剑还给它的主人,所以必须要挨近一些。没想到来人竟然就是那个器宇轩昂的龙飞将军。她不敢直视,于是赶紧把头埋了下来。
剑在她的手中等带着它的主人,但他似乎并没有接的意思,反而她感觉他正在细细地打量她。终于有了声音,“既然你使着趁手,你就先留着吧!等斩除了异兽再还我吧!说起来今天也要谢谢你和你师父!”
“师父?”
“嗯!就是带你一起第一个署名的人,应该是你师父吧!”
“嗯!……”她有些迟疑,不过说老白是她的师父她倒也不反对,因此就懒得去过多的说明,“噢!是是,那既如此我就不谦让了。”
小白没有跟龙飞单独说上几句话,几句普通的寒暄后,小白以明天要早行为由自己回了房间。在离开的时候,她说等讨伐归来后就把剑还给他。
龙飞看着离去的身材单薄的女子,心道但愿归来后你还能亲手还我。他弄了弄自己的云袖,那里面也有着袖里乾坤的秘法。他倒是不缺兵器,那柄‘三两青竹剑’其实送她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