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妈妈呢?她在哪?”刘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阿梦脸上焦虑的神色明显加重了。苏夏涵忙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放松,放松,现在的你很安全,你的爸爸不在这里,这里的环境也井然有序,你不用操心,一切都好……”
苏夏涵一边安抚阿梦的情绪一边瞪了刘明一眼,她虽然不知道刘明是怎么知道这么多阿梦的事,或者说刘明是怎么蒙出来的,可刘明的节奏明显有些太快了,这次是强迫症的患者还好,如果是有狂躁症的说不定直接已经病发开始打起来了。
阿梦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咬了一会下唇,好像很冷的样子两只手环抱着肩膀抖动着:“爸爸说,她在外面跟了别的男人,两年前,她就没有回来过了。”
“啊!”苏夏涵低呼了一声,马上闭住了嘴不说话。刘明看向她,苏夏涵用空余的手指了指女孩因为环抱这个动作推起的袖口。
阿梦的小臂上全部都是抓挠的血痕,很多都已经很久了,而现在却又新添上了两道血痕。刘明皱起了眉毛。强迫症的很大表现之一就是焦虑,在病发的初期经常和焦虑等病症搞混误诊。
而焦虑引发的,有一种表现形式就是自残,通过摧残自己身体获得痛感,来抑制心里的痛苦和烦躁。看来阿梦已经饱受困扰很多年了。
刘明给苏夏涵一个放心的眼神,到了这一步他心里也有了主意,既然已经问到这里了,那就趁热打铁,让她痛苦一次总比下次再来的时候问她好,何况也不知道她下次还有没有能力和勇气自己出来接受治疗。
刘明的心里还有几个问题,他在考虑着提出哪一个,看阿梦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不稳定了,尽量提的问题越少越好——毕竟和那些心理医生相比,刘明坚信,自己从回忆里看到的,都是最本质的问题。
苦恼的考虑着,刘明想起那个带着浓浓恶意的方块父亲的形象,他突然眼前一亮,眯起眼睛轻轻的问道:“你……恨你的父亲吗?”
阿梦猛地抬头看着刘明的眼睛,大滴的泪滴滑落,一切宛如在那回忆梦境。只是,今天的地板上,崩塌的不是石块,而是溅起的泪花呢。
说实话,刘明真怕这姑娘直接来一个南岗孟姜女,一泪哭倒办公楼。在回忆世界里待多了,刘明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要快精神分裂了,一会真实世界一会回忆世界,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活在那个世界了。或许自己真该带一个盗梦空间里主人公用的那个陀螺,来分辨梦境和真实。
不过阿梦还算挺争气的,她只是死死盯着刘明,可能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这么了解自己。
人们发微博发空间发朋友圈,各种日志说说,大多也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人全部认真仔细的看完能真正了解自己,可矛盾的地方在于他们又要各种掩饰,不希望大多数人真正了解自己,毕竟在这个社会,袒露就意味着更容易受伤。
刘明笑了笑,转身拿起了大衣和包。
“你要去干嘛?”苏夏涵也站起来道。
“去陪我们的顾客阿梦姑娘,见见她的父亲。所有问题的来源都会在那终结。”刘明又对阿梦笑笑,穿上了外套。
“啊?”阿梦的回复。
“额……等等,我们是心理咨询室,没有权力去……”苏夏涵急道,她拉过刘明在一旁小声道:“更何况你连从业资格证都没有,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刘明挠了挠头,他在阿梦看不到的位置指了指她压低声音说:“你看她这样子。我得帮她。”他摊了摊手道:“我虽然没有证,可我还是得去啊,我看不下去。”
苏夏涵转头看了看阿梦。阿梦这时的情绪缓和了点,她局促地拉下袖子,却因为碰到伤口疼的直吸气。刘明对苏夏涵抱歉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阿梦呆立了几秒,回头看了眼苏夏涵和王富贵,便走了出去。
对于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莫名地相信他,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王富贵一看刘明要走,也不睡了爬起来里面跟着。苏夏涵道:“哎,走那么快干什么?”
“再晚了的话快到吃晚饭了。”刘明转头道,让他讶异的是苏夏涵已经在整理包包拿出钥匙了。“你干什么?”
苏夏涵锁上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她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没证不说到时候给人家吓到,再说了,我才是老板!”
刘明心情一下子就愉悦起来:“啊哈,要帮忙就直说啊!”
收获到的又是一个白眼。
坐上苏夏涵的小骐达,刘明和王富贵两个人坐在后座。苏夏涵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阿梦道:“说吧,你家在哪?”
“龙蟠中路69号。”阿梦轻轻道。苏夏涵皱了皱眉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阿梦以为苏夏涵不知道路,忙补充道:“就是在九华门那边的南岗军区机关文体活动中心,额,你应该知道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都感到命运的奇妙。刚刚才被从政治部送出来,现在又要去文体活动中心了,这说不定,苏秦还认识阿梦的父亲呢。想到这里苏夏涵也来了兴致,她笑道:“阿梦,我叫苏夏涵。还不知道你全名叫什么呢。”
“嗯,你好,我叫陆梦梦。”阿梦道,不过令苏夏涵吃惊的是她又转头过去看着后座上的两人,明显对刘明更感兴趣点。
“额,你好,我是刘明。”刘明笑了笑:“旁边这个是王富贵,……说你呢傻子,别看窗户外面了,人家女孩看着你呢!”
“到!”
…… ……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一行人来到了文体活动中心。陆梦梦明显对自己的父亲有抵触心理,提及她父亲的话题她都避过了。而她对自己母亲的事就谈的比较多。
陆梦梦的母亲一直带她到十二岁岁,后来家里起了争执,父母经常吵架,后来母亲就回娘家了。再就是四年前突然得到的离婚消息,陆梦梦一直跟着父亲,而且好像很惧怕父亲的样子,和母亲的联系就这样断了。
陆梦梦一边说着一边带路上楼,随着上楼她开始不自觉的抓挠自己,苏夏涵皱着眉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即使这样陆梦梦还是路过楼梯时候整理了一通保洁用具。
到了三楼,陆梦梦的走路方式已经变得很机械了,刘明模糊的感觉陆梦梦这时候的姿势和她回忆里那个方块父亲一样了。
“王叔叔,请问下,我爸爸他现在在哪?”陆梦梦路过一个中年男人的时候问道。
“哦,是梦梦啊。你爸现在应该在东边楼梯那边吧。”男人道,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三人。
“谢谢了。”陆梦梦说着带几人过去。慢慢走过体育场,这次连王富贵都看出陆梦梦身体的僵硬了:“梦梦姐,你生病了吗?”
陆梦梦身体一僵,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谢谢,我很好。”说着继续走在前面。
到了楼梯口,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几人面前。他穿着一身军装,站的笔直,手中拿着扫把和簸箕,正在清洁楼梯上的垃圾。
“……爸。”陆梦梦拘谨地小声叫了一声。男人抬起头,脸上沟壑密布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好像有六十多岁了,额角有一片烧伤,可他的眼神很冰冷。
把手中的垃圾倒在垃圾桶里,男人拍了拍手,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没有看女儿,而是直接眼神扫视着几人,神色冷峻异于常人。苏夏涵本能的感觉到,这陆梦梦的父亲也有心理疾病,可能陆梦梦的病,真的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她的父亲这里。
“你们是阿梦的朋友吗?”男人问道。
“准确来说,我们是您女儿的医生。”刘明按住想要说话的苏夏涵,笑了笑道。
“医生?她不需要医生!我就是她的医生!”陆父哼了一声道。陆梦梦吓得打了个哆嗦。
“看来,您也是知道您女儿的病情的了。可您为什么不让她接受治疗呢?”刘明问道。
“她没病!”陆父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吼道,他一把抓住陆梦梦的胳膊,陆梦梦疼的嘶嘶吸气:“阿梦!谁让你带不三不四的人来的!我们走!”
刘明眯了眯眼睛。陆父拖着陆梦梦转身就走,陆梦梦转头看着几人,那眼神就像原本紧紧抓着风筝的线,突然断了。苏夏涵推了一把刘明忙叫道:“等一下,叔叔……”
“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带走她吗?我向你打赌,她撑不过一年了。心里的疾病比身体的病变更可怕。”刘明打断苏夏涵的话大声冲着陆父的背影喊道,陆父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着,陆梦梦的哭声终于传出。
“您准备送走她吗?就像,送走您的战友那样。”刘明声音降低了一半,淡淡的说道。
陆父突然松开了陆梦梦,咬着牙几乎是跑着冲到刘明面前,王富贵下意识站在了刘明面前。
明面前,王富贵下意识站在了刘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