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好,我,我叫郁野。”郁野嘴唇似乎黏在一起似的,好不容易鼓起一口气自我介绍,在她听来已经是她声音的极限了。可是谢老师则是笑着说道;“课代表同学,要有自信啊,大点声,后排想要认识你的同学都听不到呢。”
于是郁野又紧张了起来,她悄悄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尽量不去看台下的同学,这才再一次大声说道:“大家好,我叫郁野,很高兴能够和大家成为同班同学……”
无需通过其他人,郁野自己都明显听得出来,她说出来的这句话,声音有多么的颤抖。可是,她没办法,也做不到音量更大了。
讲台下,有一半同学的神色有些迷茫。
她有些难过,又有些沮丧。
略有些不安的不知道该看向哪里,谢老师递上了一根粉笔。郁野一抬头,正撞进谢老师嘴角鼓励的笑容里。
“很独特的名字呢,课代表给同学们展示一下是哪两个字吧。”谢老师在一旁帮腔。
郁野点了点头,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刚写了一个“郁”字,她就听到台下有人在很卖力的鼓掌,还笑嘻嘻的说“字写的真漂亮”。
一直紧张的在轻微颤抖着的身体,奇迹般的稍微放松了些。背对着同学的郁野,轻轻松了口气,嘴角扯动了一个极浅的笑,又很快隐了下去。
“的确是很漂亮的粉笔字了。”谢老师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一阵儿,感叹道,“这个姓氏不很常见,名字也很潮啊。不知道郁野同学可否给大家讲一讲这个名字的含义?”
郁野飞快的看了一眼靠窗的温弋北,表达了一下她的感谢。再次深呼吸一下,这才说道:“郁野,大概是指茂盛的原野的意思。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这个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家几代都是农民的缘故……”
郁野逃也似的下了讲台,直到坐回自己的板凳上,她咚咚的心跳声,依旧如擂鼓似的在耳旁响着。
胳膊被人轻轻碰了碰,郁野又被吓了一跳,身体跟着抖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许戈。
许戈手里拿着一张面巾纸,示意郁野看自己的手。她这才恍然,刚才写完名字,她就一直抓着粉笔,此时手指头上满是白粉尘。
郁野接过纸,捏在手里无意识的揉搓着,刚才的紧张和颤抖虽然在缓缓平复,可是终究还是收效甚微。
此时介绍还在继续,教室里有凳子移动的声音,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讲台走去……郁野一直不敢抬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同时又有点懊恼,刚才她紧张的语无伦次,不知所云,简直糟糕透了。
越想越郁闷,越郁闷紧张懊恼的情绪就越发不能消散。
许戈看着旁边那只小小的恨不得把自己缩在课桌上的人,觉得好笑又好玩。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小的女生呢,自己刚才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她,都能把她吓一跳。要不是这是在课堂,估计她能被惊得从凳子上蹦起来吧。
“咳咳,哈喽大家好哇!”温弋北的声音忽然在讲台上响了起来,他平时说话习惯带着懒懒散散的调调,如果说话语速快一些,那简直要很努力才能听得清楚他在说啥。
今天站在讲台上,温弋北的声音难得的清楚了那些一些,不再懒懒洋洋的像是含了一颗糖。
“我叫温弋北,温酒斩华雄的那个温,弋北嘛……”他说着也拿起了一截粉笔,在郁野的名字旁,大大的写了“温弋北”三个字。
下笔的气势是很足的,但是写出来的字……着实无法恭维。尤其还没有自知之明的挨着郁野的名字。
果然底下传来了一阵哄笑,不含恶意。
“说起我名字的含义,哎,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温弋北声音搞怪,仿佛是在台上说书一般,竟然说完就闭了嘴,兀自站在讲台上真的叹起了气来,仿佛是需要听众们打赏叫好才肯继续下去。
郁野却是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没办法,同桌好几年,关于温弋北名字的故事,简直不能更熟悉了,她是真的真的倒着都能背下来了。
这一笑,终于紧张全都散去,心跳也恢复了平常。郁野抬起头来望向讲台,温弋北挑着眉毛,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
谢老师果然很捧场,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又是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呢,咱们班同学的父母果然都很有想法啊!不知道温弋北同学,你家里人为什么会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呢?”
温弋北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既然大家都这么想知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其实我原本的名字是‘懿北’。”抬手准备写,然而落笔却是画出来一个拼音。
“额……就是司马懿的懿字。”温弋北丝毫没有身为初中生却提笔不会写字的脸红,继而愤愤的又开始了他的演说。
“……你们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么的惨绝人寰,对于一个刚刚升入一年级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残忍……”温弋北表演欲膨胀,要多浮夸就多浮夸。
“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啊!同样考试,别的同学卷子都做了四分之一了,我名字都还没写好!”温弋北面色惨痛,“实在是笔画太多太难写了啊……”
“……后来,我就回家哭闹,爸爸被我闹得理亏,跟我说‘那你想改成什么啊,读音反正不能变的’。”
“我多机灵啊,从那么厚一本字典里,最终我相中了这个字。”
“所以,我的名字算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呢!”最后,温弋北骄傲的总结。
郁野早已经偷笑好几次了,这个版本的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她记得最早温戈北说的版本是,他当初为了写起来方便想给自己起名“一北”来着,被全家人毫不留情的驳回了。
温弋北介绍完,很“义气”的拉上了他的好友许戈第三个上场。
许戈就和温弋北完全不一样了。他往那里一站,身姿笔挺,就已经自带气场了。没有温弋北的搞怪,也没有很严肃。就像是十分平常的打招呼一般,他站在那里,一字一句不疾不徐的说道:“许戈,言午许,止戈的戈。”还是之前对郁野介绍自己名字的一套说辞。
同样的,他也拿起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书本上的字体一样,许戈的名字写的很有艺术性。
然后许戈又笑了下,继续说道:“大概,家里人觉得我很有大哥风范吧。特意起了这么一个名字,真是不好意思,在不改名的前提下,我大概是要正大光明的占各位的便宜了。”
同学们立刻笑了出来,就连老师都笑了出声:“我们这个班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唯有郁野,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奇怪的念头,感觉许戈这番话,不像是他说出来的。怎么说呢,这种俏皮话,如果是温弋北来说没什么,但是换成许戈,就总有种违和感了。
即使郁野对于许戈,并没有很了解。但是这种直觉却是生的莫名其妙的坚定。
不管如何,温弋北将气氛带动的很好。同学们都挺积极的上去介绍自己,占了整个讲台的黑板上,写满了形态各异颜色不尽相同的名字,仿佛一场盛大的签名会。
每个人的名字,或很独特,或很平常,或者自己都有些不满意,觉得有些土里土气。但是,每个名字背后,却都藏着无与伦比的意义,与殷殷切切的期许。
郁野觉得,她有些喜欢这个面容温和但是嗓门却不那么“温和”的谢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