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年后,玉湖镇,范平妖立在自家门前,看着正自忙碌的妻子,怔怔出神。
昔日的妙龄少女,现在成了粗布灰衣少妇,眉目间成熟了不少,那双纤手没了往日细嫩,变得有些粗糙,身材也逐渐走样,为他生下了一子一女。
他曾问过师尊,经过同意后,试着将太虚正灵经传授给自家妻子,可惜许是福缘不够,一直未能修出气感。
而他,现在已经入了修道大门,练气筑基,前不久还学会了御气飞行,虽然只能离地十丈,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力竭。
这就意味着,他的妻子会像凡人那样老去,死亡,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丝毫办法。
心中压抑如同压了一块石头,反倒是妻子温柔说过,只要能陪她这一世,她就死而无憾了。
还絮絮叨叨叮嘱,跟着神君修行要好生努力,不能松懈,还要伺候好玉湖镇的大恩人……
屋内正堂有一个神位,这是整个玉湖镇,家家户户都会摆在家中的山神牌位,上书除妖灭魔玉湖神君。
今日是谢恩节,是他们搬来玉湖的日子,牌前供奉有新鲜瓜果,还有几条大鱼,用来感恩神君。
见妻子辛勤擦拭桌椅,范平妖忽然心中一痛,轻轻退了出去,走出镇外,打算去拜见师尊。
架起不太纯熟的云气,每当法力耗尽便落下恢复,走走停停,半时辰后,玉湖山断石台就近在眼前。
就在范平妖坐下调息片刻,正要御气飞上去时,忽然只听一阵仙乐响起,抬头一看,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阶梯自九天落下,直落在断石台上。
阶梯散有毫光,通体由白玉雕琢而成,刻有龙凤麒麟等神兽虚影。
两旁栏杆一直往上,尽头似有一座门户若隐若现,里面仙禽飞舞,仙宫连群。
他看呆住。
一仙倌尖声自阶梯尽头传来。
“玉湖山神玄清氏,除妖保民有功,宣至凌霄宝殿觐见!”
接着范平妖就见,自家师尊那高大金甲身影,踏上登天阶梯,化作一道金光,与阶梯一同消失不见。
……
陆玄于阶梯之上,一路破入南天门,在那广目天王与十二天将注视下,自照妖镜前走了一遭,直往天庭最高处去。
越过无数天宫仙殿,身旁仙禽飞过,云霞灿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未久就到了仙神议事之所前。
脚下白玉梯化作一团白雾四散消失,陆玄踏在琉璃地面上,自两旁守值天兵中间走过,目不斜视,一路走进凌霄宝殿。
殿内文武仙卿分立左右,陆玄目光低垂,只看脚下,行直中央,对御前半跪行礼道:“臣玉湖山神玄清氏,奉旨已至!”
声音清朗,在寂静宝殿内余音不绝。
“免礼。”上方有威严之声传来。
陆玄起身。
“陛下,一个小小天仙山神,何德何能,竟令真武帝君亲自为其脱榜求情!”
一长须托塔武将自一旁迈出,躬身大声道。
“臣以为,绝不可开此先河!昔日三教圣人佥压封神榜,天庭一应仙神,皆榜上有名,若脱身,还为天庭正神否?”
这武将修为不过玄仙,但地位朝绝,乃阐教二代弟子,托塔天王李靖是也。
陆玄余光看过来,只见此人身着铠甲,头戴金翅乌宝冠,左手托塔,右手持三叉戟,腰寄宝剑,上挂六陈鞭、天罡刀。
此话一出,殿内无人应答。
谁人不知,托塔天王李靖背后站着阐教众人,虽道行不高,谁敢小看?李靖出言反对,那就是阐教反对。
上那封神榜的可多是截教之人,封神量劫,截教万仙几乎俱皆消亡,两教结下那般深仇大恨,又怎会容忍有人开脱榜先河?
朝中静默一会儿,忽有一女子历声道:“李天王此言差矣,玉湖山神乃生前肉身上榜,只因无有功德在身,才交出一丝元神没入封神榜。”
“如今其听从真武帝君,于北俱芦洲,杀得天仙大妖几乎尽绝!扬我天庭威名,功德无量,与杨戬哪吒等人一般无二,有何不能收回元神!”
众仙神望向说话之人,原是碧霄出言反驳。
“哼!小小除妖之功,岂能与拥立人王相提并论!”李靖冷言道,“可调至我麾下,做个封号天将,为天庭效力。”
“哦?小小除妖之功?”碧霄反唇相讥,“不如给李天王十万天兵,可敢于北俱芦洲走上一遭,杀个千数大妖试试?”
李靖沉默相对,除了这应劫之人身受天道垂青,能隐藏跟脚,不被推算出真实身份,其他仙神刚一踏入北俱芦洲地界,恐怕就要被娲皇宫来人请出去了。
“碧霄师叔莫要混淆因果。”又有一人出列参拜玉帝,大声道:“杨戬与哪吒,乃是先伐商有功,再肉身上榜封神!而此山神则不然。”
此人却是三山正神炳灵公黄天化,与杨戬哪吒等人同在伐商战中大放异彩,却因一时疏忽落下坐骑被刺死,魂入封神榜,没有前二者那等福缘。
三山正神名义上可掌天下群山,黄天化再出言道:“况且一小小无名山神,若得此殊荣,实为不妥。”
此处无名,指的是玉湖山名不见经不传。
碧霄心生轻蔑,想她得道有成时,黄天化此人不过一粗通练气的凡夫俗子而已。
只因拜了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清虚道德真君为师,代其身死替劫,才有了如今地位。上榜时道行都未至玄仙,还真以为自己是阐教真传?
她讥讽道:“我观杨戬哪吒李天王等人,伐商之功尚不如炳灵公,怎么肉身上榜之人,却无炳灵公之名啊?”
黄天化头戴烈焰飞金冠,身披连环金锁铠,后披红袍,身高九尺,面似羊脂,本就性烈如火,听碧霄讥讽,戳中心中痛处,当即暴怒不已,大喝道:
“听闻众位截教师伯师叔,大都封神榜上有名,供职天庭。如今碧霄师叔这般急迫支持这玉湖山神脱榜,开此先河,莫非是要趁此量劫,同样如此施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