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邀月堂弟子如没头苍蝇一般吵嚷一番,倒也不用方仲再找什么解释,明眼人一看就知这几人毫不知情,不然也不会比自己这些人还要担惊害怕。
硕大乌影自方仲头顶划过,疾奔那几个被惊醒的邀月堂弟子,身后传来数声惊人惨叫!
这神蟒终于拿邀月堂的人开杀了!
还有几个侥幸留得性命的邀月堂之人更是吓得四散奔逃,乱闯乱撞,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当初创立天籁之阵时,邀月堂先辈为使堂下之人奋勇,全心合奏这一旷世神曲来驾驭神蟒而制定了一个妙策,就是除了让五音八乐为首之人晓得此阵原委外,为防那些心智不坚之人无法配合,合奏不出足以驾驭神蟒的天籁之音,故意不去告知真相,更在奏此曲时由阵中琴瑟之音弹奏出催神之乐,对所有人进行迷神催眠,只要无外人打扰,这一个庞然大阵就是一群志同道合、心志合一、只知奏乐的无畏劲旅,就算有敌人冲进来杀了数人,余下之人也一样会控制神蟒杀敌。
恐惧与慌乱如同传染的瘟疫一样在阵内扩散开来
阵内之人自乱阵脚,神蟒自月蚀一起就有些失控,原本仗着饮了雄黄酒还不伤邀月堂之人,如今天籁之乐一乱,真的是敌友不分了。
邀月堂的人和昆仑弟子都是人心散乱,这天籁之阵阵不成阵,又碰上月蚀天相,神蟒发狂,已经无法收拾。尚在阵中主持的莫堂主浓眉凑集,闭目勉力支撑,只要琴音所盖,阵内之人安定下来,等得月蚀一过,照样可以恢复奏乐,同时心中后悔,为什么如此重要时刻,偏偏碰上了月蚀之夜,就算此次大厄撑了过来,这邀月堂损失也是十分惊人。
莫堂主还在勉力压阵,忽听得远处一声女子惊叫,似乎是那莫雩所发,心切小女安危,心神一乱,手中琴弦嘣的一声响,顿时断了一根!那断弦之声于奏乐之中极不合拍,让与之同奏的八乐齐齐错律,这天籁之乐被突兀打断,头顶之上的神蟒发出一声巨大的嘶吼。
莫堂主霍然睁眼,惨然叹道:“难道这是天要亡我邀月堂么?”
在邀月堂大阵远处,鉴花堂、烈毒堂、役鬼堂、砺丹堂四堂人马都引颈观望,看着这乌黑神蟒围住邀月堂大阵,里面的惊呼惨叫之声让人心寒。
妙夫人满脸兴奋之色的道:“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邀月堂指望着此技能够保身,到头来却毁在这上头,真是报应不爽。”
****心道:“若无这天相配合,想要破这邀月堂绝技确实有些费力,也不能小觑了它。”
这时那砺丹堂的六个道人也早已回到这两堂人马中间,听了****心言语,邪奄子插话道:“确实不能小觑,这样一条神物千年难求,既然被我等发现,迟早要来收取了去。”
旁边五个道人丝毫不为自己的五龙遁被毁而失望,反而脸露喜色道:“师兄说得不错,这一条神蟒铁定是我砺丹堂的了,总之是要收服它为止。”
邪奄子道:“就是此理,一年不行就十年,总有耗尽这神蟒力气的时候。不过也要没人来碍手才行,至少这邀月堂的人就决不能留在这世上。”邀月堂不亡,神蟒还得听他的指挥,自然不好对付;邀月堂亡了,只剩这无主神蟒,只要设计无穷机关层层围堵,不愁擒拿不到手里。
化鬼王骑着乌烟驹早已回到役鬼堂人众之前,这些役鬼堂属下无不露出敬佩崇拜之色,纷纷上前称赞道:“化堂主神功盖世,鬼法无敌,属下万分佩服。”
白毛鬼司空谅职分较高,自不必如一众属下这样低三下四说话,他上前拱手道:“堂主孤身犯险真是英勇,初时卑职尚且不明,此刻见到这邀月堂乱成一团,方知堂主此行之妙。如此不动一刀一剑而让其置之死地,实在是了不起的手段。”其实化鬼王并不知邀月堂为何会乱成这样,自己过去闯荡一番,也不过是仗着坐骑灵异而去显露显露,可没存一人独挑了邀月堂的雄心,也是事有凑巧,昆仑派的人在里面自坏阵脚,才搞得邀月堂到了亡身覆灭的地步。
化鬼王仰望那天上月蚀,只剩下一丝银白边缘,冷笑道:“邀月堂这些蠢才,可曾想过月有阴晴圆缺,靠这样一个大阵,总有失手的时候。”
忽然一道白光从远处迅速飞来,慢慢悬停于半空之中。
只见那道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凝聚成轮,照耀着望月坛下方。
这轮明月显然不是正在月蚀中的玉兔,而是什么东西变幻而来,那耀眼白光比之月色毫不逊色,甚至更要纯洁,只因为那一轮明月当中一丝杂色也无,洁白如玉,就是一面硕大无比的发光明镜!
那镜中白光四射,不但晃花了下面所有人的眼,也晃来了神蟒的注目!
黑色蟒头迅速转向了这片明镜,头上独角开始吸取那镜中精华,也许是那神蟒觉着离得太远,不停的仰起脖颈,往空中延伸,煞那间如一条洪荒巨龙直指苍穹。镜在半空,几乎要两者相接。白光忽的往旁一闪,斜飞片刻,坠落下来,神蟒也跟着压低头颅紧追不舍!
那明镜散发着无比白光往役鬼堂的人群飞来,而后面则是那神蟒如影随形般跟随。化鬼王坐在乌烟驹上睁大双眼,这一回离的近了,总算看得清楚,那确是一面大而宽广的明镜,镜子边缘雕刻的凹凸图案清晰可见,当中一汪清澈镜面照荡乾坤,曾为西王母梳过妆,玉皇照过面,太上老君整过衣冠,乃是一样夺天地造化的神奇宝物。
化鬼王舞起钩镰刀就是一个刀光劈去,唰的一声,落入镜面之中。镜光先是一黯,随即大亮,一条笔直光柱照到化鬼王身前,在他脚前照出一轮明月。
神蟒本来以为失去了目标,突然见到这轮照射出来的明月,如箭一般窜来!
化鬼王大惊失色,驾乌烟驹就往后就走。他的乌烟驹虽然快,可也快不过这镜中照射出的白光,那一轮白光始终随在化鬼王身后,神蟒锲而不舍,追着不放。役鬼堂一众弟子手脚可就慢了许多,司空谅见势不对,把扇子一张,祭空就走,那些不会遁术不会飞的,落在化鬼王身后,顿时成了神蟒口中亡魂。
那硕大蟒身不再盘绕着邀月堂,随着蟒头不停前伸而弯曲前行,舒展开来,凡是被蟒身左右碾到的役鬼堂弟子无不哭爹叫娘呜呼哀哉。乌烟驹迅速无伦,眨眼到了望月坛外围竹林,化鬼王转入竹林深处,那月光照耀不到,只能停了下来。
妙夫人一帮人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想看一番好戏,谁知风云忽变,无缘无故出来一轮明镜变化而出的明月,把化鬼王逼得逃之夭夭,而役鬼堂人马烟消云散,四处逃命。
那邪奄子刚说得一句:“不好!”一道光柱已然照到众人脚前。邪奄子二话不说,连忙跨上青鸟,趁着神蟒尚未袭到,腾空而起,往后飞去。五个师弟见模学样,纷纷骑鸷鸟逃走。剩下那些烈毒堂和鉴花堂的人可真的是慌了手脚,****心从来都是平平静静模样,这一刻也俏脸变色道:“该死的昊天堂,竟敢这会儿插手!”白影一晃,往烈毒堂一众人聚去。妙夫人花容失色,轿子也不做了,娇喝道:“快走!”领着四婢急退。这两堂人也如鸟兽散一般往竹林中退却。
手脚健全的自然跑得快,可怜了那受伤跑不动的,方才攻打邀月堂时受伤的人也不少,这时落了后,只要被这镜中月光照到,神蟒追来,凶焰滔天之下无不殒命。
神镜照耀之处,参与围攻的四堂人马如云飞散,砺丹堂和役鬼堂的头头脑脑都先一步逃走,剩下一批普通弟子在那里任其自生自灭,只有鉴花堂和烈毒堂这两堂退却之时还算有些方寸。
那****心并没急于逃走,反而召集了烈毒堂所有弟子围拢起来一起撤退,人一多固然跑得慢,可有条有理也比毫无目的的乱撞要强。眼看那神蟒就要冲到头顶,****心忽然一把揪住身旁一个烈毒堂弟子往空中丢去,那人惨叫一声撞向神蟒,随即身子骨碎裂,把一泡血水都撒在了波纹涟漪的黑色躯干上。
神蟒浑身一颤,一股青气随着躯干上的血水蔓延开来。那青气迅速上窜,转眼就到了神蟒头颅,包裹住顶上独角。****心娇叱一声,双手又抓住两个烈毒堂弟子往神蟒丢去。血水一现,青气更是浓郁。待在****心旁边的人这时才惊恐万状的往旁边挤去,都怕这样一个俏佳人把自己当做了挡箭牌使唤。
****心左右一瞧,冷笑道:“不送几个人的血肉过去接应毒王出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有什么好怕的?”这次烈毒堂带来的人,除了毒牙已死,还有几个职份较高之人,听了****心的话,纷纷效仿她做法,又把几个人捉住投了出去,只是这些人本事各有穿差,能把尸骨转化为青气的也有多有少,况且这转化高低还得看被捉之人的毒功根底,普通人就算丢了出去也是无用。青气郁结在神蟒头顶,连两个巨大的黑眸之中都几乎冒出青气。神蟒终于把嘴一张,黑气裹着一团青光喷涌而出!
青光之中一条身影骑着金眼驼往下飞落,出来的正是烈毒堂的毒人王。他从消失那一刻就无人知其踪迹,原来已经入了蟒身。只是这刻看起来不像先前那么从容,灰白色的头发下连脸面也变的灰白。他直接就落到了烈毒堂的众人当中,话也不说,在金眼驼上弯腰揪住一个烈毒堂弟子,拎起来就是一口!这一口咬在脖颈之间,一通猛吸,旁人就见着那被吸之人即刻垂首变成一具冰凉死尸。
毒人王把尸首一抛,长抒一口气,眼泛青光的道:“是我低估了这条畜生的本事,要想逃命,只好自损手足了!”这话一说,余人更是惊惧,方才明明连****心都要捉他们丢出去送死,这会儿却又向****心聚拢过去,似乎只有她才能保得自己一条性命。
毒人王眼光变冷,正要发作,****心娇声道:“快把毒牙的尸首抬过来!”那毒牙尸首自被方仲用雷咒打死,在围攻邀月堂时已被烈毒堂的人收敛,连逃跑时都不曾丢下,倒也算得十分‘仁义’。自有收拾毒牙尸身的人把尸首抬了出来。
****心道:“抛过去!”两个人提着毒牙的手脚往毒人王那里一丢,毒人王一把接住……
神蟒一吐出毒人王,黑气旋即又占了上风,把那青气一扫而光,接着低吟一声,往烈毒堂众人头顶压了下来。
毒人王本用黑布蒙面,这一刻那黑布上粘着斑斑点点全是零碎血肉,而手中那具尸体的胸口出现一个大洞,洞里血肉模糊,如被凶狠野兽啃咬的一般,连心肺都已不存!
毒人王眼中青光大盛,抬眼看到神蟒袭来,嘿嘿一阵冷笑。****心依然面不改色,似乎早知道有此结果,她挥手道:“往后退吧,这里自有毒王替我们挡着!”烈毒堂的人纷纷往竹林退却。毒人王冷笑之后,把毒牙尸体残骸往头顶一抛,猛地出手,十指纷飞,把残骸撕的粉碎!随着血肉四撒,一股青色毒雾从四处冒出,连同毒人王眼耳口鼻之间的青气一道,在烈毒堂身后组成一道数十丈范围的毒雾。
毒雾一起,把毒人王也笼罩其中。神蟒一触到青色毒雾顿时停了下来,那雾气虽然伤不了它,却也阻隔了它前进。神镜照出的一轮月亮已经前伸,神蟒唯恐追之不及,索性绕个弯,舍了烈毒堂的人往前追去。
鉴花堂的人虽是一群女子,却比烈毒堂的人走得还快,只因为烈毒堂无论伤员尸体一个不拉的全都带走,而鉴花堂可没这样仁慈,凡是伤重落后拖了后腿的弃之如敝履。
那马蹄莲被方仲打伤后已被鉴花堂救去,虽然醒了可手脚还不灵光,如何跑得动。眼见神蟒在后追来,一众姐妹都跑到前面去了,自己岂不成了殿后的肉盾。正自着急,忽见前面不远处就是那金菊花,不知什么缘故,那金菊花走起来也是十分不利索,一瘸一拐不比自己好多少。
马蹄莲急忙叫道:“菊花妹子等一等,快拉大姐一把。”
金菊花有伤在身,自虐之后的刀伤并未痊愈,一阵奔跑之后已经开裂,血染罗衫根本走不快,此刻头晕眼花,心里还在后悔: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昨日儿自残,今日儿遭难,老天纯属跟自己过不去,要让自己倒霉!金菊花一边抱怨一边逃命,忽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见是马蹄莲,忙道:“原来是大姐,快过来,我和你一起走。”金菊花心忖两人都是受伤之躯,也说不上谁能帮谁,多一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金菊花驻足等待马蹄莲,其实也是趁机缓一缓这精神头,实在是疲惫不堪走不动,一天一夜的折腾,既没觉睡还被插上几刀,再生龙活虎的女人也都蔫了。
马蹄莲脸露感激之色,走过来一把拉住金菊花道:“真是好妹子,往日与你作对是姐姐的错了。”
金菊花被她拉得一阵头晕,忙道:“快松松手,你别靠在我身上,我和大姐一起走吧,日后你我同甘共苦就是……”
正想推开她,却见马蹄莲突然露出厉色,冷笑道:“鉴花堂里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百花楼前牌匾上写着什么,‘无情’二字原来你不懂!”双手按住了金菊花香肩用力一推,把她摔在地上。
马蹄莲看着逐渐逼近的神蟒,惨笑道:“还好不是我孤单一个,有人死在老娘前面也开心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