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夫人盯着那香炉怔怔出神,孤单单显得有些落寞,好一会方拿着一件熏好的衣裳,来到房里一面铜镜之前,细细穿戴起来。离夫人的身材匀称,加之不露真容显得神秘莫测,谁看都是个手握大权雍容华贵的贵妇人。
离夫人盯着铜镜中的端详了好一会,抬起手颤巍巍摸着面颊,发出嗤的一声轻笑,斜靠在旁边椅上,以手支颐闭目养神起来,似乎近几天的事让她颇为烦心。
见离夫人坐在那一动不动,离金玉悄声道:“她睡了,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看。”
离金玉轻轻撩开门帘,一闪身,藏入客厅旁的屏风后面,屏风后一张书桌,搁着笔墨砚台,数张宣纸随意的丢在一旁,是离夫人挥毫之处。离金玉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还好离夫人并未发觉。
方仲随后也跟了进去,离金玉在书桌上翻了翻,自语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咦,这上面写着字,看看写些什么。”从宣纸丛中抽出一张来阅览,看了没几句,便意兴索然的丢在一旁,皱眉道:“这是我娘写的安神清心咒,那是本堂给刚刚从还阳法阵出来之后元神不稳之人安神的,没什么大用,她写来作甚?”
方仲本不在意,只是听到还阳法阵时才留意了一下,他拿起那张宣纸,问道:“这安神清心咒是你娘亲手写的?”
离金玉点头道:“她的字迹,我岂会不识。”
方仲面色一变,低声道:“这是你娘的字迹?她有几种笔迹?”
离金玉轻笑道:“一人写惯了那便是一种,断不会随意更改,难道方大才子会写好几种么?”
方仲道:“我只是好奇。”却把这宣纸叠好,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这张纸上的离夫人笔迹和方仲记忆之中醍醐老母给自己的那封书信笔迹,差别颇大,虽然都是女子手笔,但这安神清心咒的笔迹明显生涩方正一些,便如一个人十分想规规矩矩写好字,却总是力不从心之感。他拿这张纸去,正是要回去比对一下。
离金玉正想取笑他把这样一张破纸当做名家墨宝之时,外面又传来一阵窸窣之声,却是离夫人换了个姿势继续假寐,二人慌忙屏声静气,过一会没有动静了,离金玉才道:“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趁着她打盹,再到其他几间房瞧瞧。”拉着方仲从屏风后转出,见离夫人依旧对着铜镜,便从她身后缓缓往客厅另一边走去。
二人并未发出任何声响,眼看就快要进厢房时,离夫人却头也不回发出一声冷哼,冷冷道:“好大的胆子!”支颐的手猛然往外一抖,数道金光出手。
离金玉和方仲的确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忘了离夫人面前,正好摆放着一面大铜镜,她微一睁眼,便看到铜镜之中有人影闪过,岂能不生警觉。
数道金光尽都是奔着方仲而来,显然离夫人已从铜镜之中看清了二人,她没对离金玉痛下杀手,但方仲并不在此列。
丁丁当当一连串声响过后,七八根金针散落于地。
方仲双手各持一剑,于千钧一发之际施展翻云覆雨诀之中的蔽日干云,在身前接连布下了青红两道霞光,才把来袭金针打落,只是这样一来两手都不得空,想祭符逃走也来不及了。离金玉当金光袭来时吓得花容失色,只道这一次方仲受创不小,眼见他扫落所有金针又转而大喜,拉住方仲道:“快跑!”
离夫人一击未能得手,把双手一招,那掉落的七八根金针又收回到手中,冷笑道:“擅闯本夫人的宅邸也想说走就走!”手上又有十来根金针出现,一甩手,二十余道金光电闪而至,比之刚才翻了一倍还多!
那些金光围住方仲四处攒刺,让方仲根本无法脱身。方仲左右遮架,忙了个不亦乐乎,那二十来道金针虽然丁丁当当响个不绝,却攻不破方仲笼罩周身的剑网。金针虽然看似凌厉,但是方仲发觉这些金针攒刺无力,许多都是漫无目的,最多只有七八根才是对着要害而来。也就是说离夫人虽然能够一次祭出二十来根金针,但真正得心应手的并不多!
御物多寡虽然取决于一个人的修为高下,但并不是越多就越好,也要看是否随心所欲的发挥器物的最大威力。便如许多御剑之人,也许他可以同时操纵许多长剑,但真正得心应手的绝不会多。
离夫人一出手便是二十多根金针,若每一根都灵活无比,随心所欲,指那打那,方仲绝不是对手,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发现让方仲精神一振,看似强势的离夫人只怕并无想象般那么强大,于是守护的更是风雨不透,离夫人数次催动金针都是无功而返。
离夫人喝道:“本夫人有一百单八根金针,你拦得住几时,不如现在弃械投降,说不定还可饶你一条狗命。”
方仲一边招架,一边后退,离夫人却步步紧逼。
离金玉大急,叫道:“方大哥还不快走,我娘的金针渡劫厉害无比,你打不过的。”随即把剑一抽,往离夫人冲去。
离夫人正自骑虎难下,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剑法精奇,只靠金针无法取胜,眼见离金玉又冲过来,骂道:“小贱人,竟然大逆不道杀起娘亲来,不怕天雷劈了你。”
离金玉眼见离夫人疾言厉色,顿时驻足不前,就想开口求肯。离夫人趁着离金玉一愣神的功夫,往前一纵,夹手夺过离金玉的长剑,随即狠狠一巴掌扇去,离金玉惨叫一声,往旁边摔倒,这一巴掌极其用力,打得她口吐鲜血。
离夫人恶狠狠道:“待会再跟你算账!”手中宝剑在握,信心涨了不少,那些金针虽然还在飞舞,却已然不成章法。离夫人把剑一指,厉声道:“本夫人不用金针,只凭着手中剑一样可以杀了你!”抖手挥出数个剑花。
离夫人突然弃金针不用换成了长剑,使出的招式也精熟无比,未免让方仲感觉有些怪异。
金针的威胁虽然减弱,可是离夫人的剑招却招招凌厉,恨不得一剑就把方仲刺死。方仲的火岩剑在他真气激发之下红光闪烁,离夫人虽然大占上风,但一时半刻绝拿不下方仲。
激斗之下,二人气息全露,方仲惊喜发现这离夫人不过比自己略高一筹,真实修为连郑元洪、候鑫都不如,不过是炼气化神中期境界。
二人转瞬打了十几个回合,离夫人忽道:“你是昆仑弟子?”
方仲吃了一惊,想不到离夫人只从剑招之上就看出了自己身份,难道她从前见过这套剑法?
离夫人眼中厉色一闪,暗蕴真气全都灌注在手中长剑之上,喝道:“气贯长虹!”手中宝剑瞬间闪亮无比,随后化为一片璀璨剑光向方仲劈去!这已是极厉害的剑气化形的剑法,十分耗废真气,但却犀利无比,对付那些剑招精妙而真气不足的人,可谓一力破百巧。这也是离夫人自忖无法短时间拿下方仲,才出此下策。
离夫人就觉得浑身真气如被人抽干了相似,顺着手臂传到剑上,这用力过猛,真气全都随着这一剑不翼而飞!一团朦胧剑光从剑尖冲出,奔着方仲而去。那剑光宛如一只浑圆可爱的白兔,并没有如长虹贯日一般化为凌厉剑气把方仲划为两截,被方仲用火岩剑一挡,那团剑气就噗的一声,烟消云散了。
离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全身真气顿失,浑身酸软,差些坐到地上,刚想站起来时,热风扑面,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已划到了咽喉之上。
离夫人眼中露出惶恐之色,站在那里不敢稍动。
尚在盘旋的金针无人操纵,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离夫人怎么可能想到夺自离金玉手中的这柄剑,原本就是方仲的,此剑被那赖皮张用那强行灌注的开剑之法开通剑脉,再已废掉,真气灌注进去有去无回,越是催的厉害,越是泄得快,离夫人一心要杀方仲,出手无情,顿时自食其果,把全身的真气泄了个七七八八,惊惧之下轻易便被方仲给制住了。
堂堂的离夫人,刚才还是出言不逊的转生堂堂主,一转眼却成为了阶下之囚。
方仲剑尖指着离夫人咽喉,向离金玉道:“金玉,你没事么?”
离金玉被离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虽然疼痛难忍,到底没有性命之忧,眼见着方仲反败为胜,竟然制住了离夫人,直如做梦一般。离金玉嘴角兀自留着鲜血,颤声道:“没事,方大哥……你别伤我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半边面孔都被离夫人的一巴掌都给打肿了,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方仲见离金玉被打得如此之重,怒道:“离夫人,你出手也忒狠了些!”
离夫人冷冷道:“我管教自己的孩儿,便是打死了也是自家的事,何劳外人操心。本夫人一时大意,在于你手也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费唇舌。”把手中剑咣当一扔,随即默然不语。
方仲恐吓道:“你当在下真的不敢么?”
离夫人转向离金玉,语气转柔道:“金玉,你见到有人要杀娘亲都不阻止?”
离金玉愕然道:“方大哥不会杀你的。”
离夫人道:“他是你什么人,要这般维护他?如今他只要一伸手,便会取了你娘的性命,你竟然都无动于衷?”
离金玉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离夫人又温言道:“金玉,娘亲知道平时待你有些疏远,如今知道错了,你原谅娘一次,我们母女好好的过日子。你若觉得以前受了委屈,娘愿意用以后的百年恩惠来补偿你,好不好。”
离金玉心中大恸,眼眶顿时湿润,泣道:“只怕娘亲说了不算。”
离夫人叹道:“娘也是身不由己,别人只道你娘亲风光无比,可谁又知道我的苦处。你相信娘,以前这么做真是为了你好,日后你便知道你娘的苦心了。可是眼前此人,分明是个外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般向着他?”
方仲也不知离夫人打得什么主意,但显然对自己十分不利,喝道:“住口!”
离夫人不答方仲言语,却继续对离金玉道:“若是娘亲不幸死在此地,还望你自己好好活着,莫像娘一般委屈了自己。”话一说完,却突然把头一仰,高声尖叫道:“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离夫人的尖叫之声瞬间就响彻了楼上楼下,几乎把大半个剑湖宫都惊动了。
方仲大惊失色,一旁的离金玉害怕方仲真个一剑刺去,忙一把抱住方仲,哀告道:“别伤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