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此言,普玄便知要糟,向定观喝道:“师弟快逃!”
嘴上说逃,二人却一齐往陵墓外面那长得有半人高的草稞里钻。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要跑肯定跑不过张道陵,人家隔着老远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追上你,何况咫尺之隔,只有借着草木茂盛或能逃之夭夭。
张道陵冷笑道:“你等往哪里跑!”
那定观撅着屁股正在拱草,被他转瞬上前一把揪住背心。定观惊叫道:“贫道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得罪天师你啊。”
张道陵厉声道:“现在不说,保不准你以后也会出去瞎说!”把他往空中一抛,飞起来足有四五丈来高,定观在空中手舞足蹈哇哇大叫,他本就有伤,落下来时就算摔不死也要落个半身残废。
眼看就要命丧顷刻,一把折扇忽地斜地飞来,在定观身下一托,带着他往旁边移去。定观安然着地,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是吓得傻了。
张道陵喝道:“是谁,敢来坏我张道陵的好事。”
只听远处一人冷笑道:“你便是张道陵,人称龙虎大法师张天师的便是?”
张道陵循声一望,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衣男子站在远处,把扇子收回手中。
“鄙人正是张天师,既知我名,还敢来放肆,你究竟是何人?”
“旁人尊称你一句张天师,那是客套话,你还正以为自己就是天师了,真是大言不惭。在下司空谅,虽然默默无闻,却也为阁下的不知羞耻而汗颜。”
这突然出现救下定观的,正是追踪方仲而至陵墓中的司空谅。
张道陵冷笑道:“你有几斤几两,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今日既然来此多事,鄙人也不跟你客气,统统都留下吧!”足下一点,飞身往司空谅扑来。
司空谅虽然口里狂妄,心里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忙对定观道:“快去与你师兄汇合,躲到陵墓里去。”同时把折扇一张,连摇数摇,数道蓝幽幽鬼火飞出,往张道陵打去。
张道陵举剑一挥,便把鬼火扫灭,同时一剑直奔司空谅胸口点去。
司空谅冷笑一声,腰间挂着的小小紫金香炉一股白气冒出,阴风瞬间刮起,白蒙蒙迷雾散开,司空谅已借机消失在雾气之中。
张道陵一剑刺空,却对司空谅施展役鬼之法一点也不惊讶,哂笑道:“幺麽小丑才会播雾扬尘兴风作浪,遇到本天师那是自取灭亡。”
司空谅施展鬼迷之相,人在暗处冷笑道:“在下明对明的打,自然不是天师的对手,可是你要赢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心道自己也不一定非要胜过了张道陵,只是拖延时间罢了。见张道陵果然东张西望,摸不着自己身在何处,这种便宜哪能错过。
迷雾一分,似乎有一道人影从身后扑击而出。张道陵往前跨了一步,同时右手长剑往后一刺。剑光过处,不过是劈散了一股浓雾。
司空谅的声音笑道:“你中计了!”右边迷雾却一阵翻涌,司空谅终于在右侧现身,扬扇子打来。
张道陵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献丑。”右手出招未变,左手却在右手剑上一拂,竟而分出一柄细长一些的长剑,迅捷无伦的往右一闪,噗的一声,已扎在司空谅浮现而出的身形之上!
司空谅虽在鬼迷之相下藏身,但现身的一刻却无所遁形,虽然拿折扇挡了一下,但张道陵的双剑犀利无比,直接刺破扇面,顿时便被伤到了。好在这一剑并未伤到要害,司空谅隐于雾中咳嗽道:“好一个牛鼻子,居然使的是双剑。”
张道陵道:“鄙人被尊为天师,你以为是浪得虚名么。牛鼻子这种粗话却对别人说去,莫对我说!你也不知,我手中剑分为雌雄两把,一把剑上屠妖龙,一把剑下斩恶虎,正是有降龙伏虎的本事,才有称为龙虎大法师的尊号。”张道陵一向谦虚,这次凶性一发,连说话也变得狂妄起来。
司空谅吃了亏,索性不出,藏在雾中道:“一向听得天师道如何济世为怀,张天师如何礼贤下士,今日观之,不过浪得虚名。”
张道陵如今的心中最忌旁人说他的短长,本来就有心结在身,顿时大怒道:“你说什么?我张道陵清清白白,为何就有人要污蔑本天师?我半世苦修,才能有今日之尊,为什么那些小人非要说我得天所赐,全靠运气。我先祖更是早已扬名天下,一门荣耀,断不容有小人诋毁我张氏列祖列宗!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抓了你在人前示众,让那些污蔑我张家的流言蜚语早日灭绝。”
张道陵所修之法其实既不是道家心法,也不是巫鬼道留下的鬼法,而是其养母所传的心诀,此心诀却是佛门之宝——慈航大典。其法尤其注重心境修炼,万一道心被破,极可能导致修为大损,故而慈航静斋的弟子在心境的坚守之上十分刻苦,才有可能达到传说中的剑心通明之境。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修行路途之中,不会遇上心境悸动的那一刻,即便是慈航静斋门下弟子,也有心境露出破绽的时候,被人趁机所乘,也非从来没有过。
司空谅自然想不到张道陵有如此复杂的底细,见他如此在意自己的声名,不由好笑,讥讽道:“谁能保得祖上没有做过一点亏心事,就算祖上积德,也难保你张道陵之后就没人玷污了张家门厅。你如此在意虚名,便是伪君子一个。”
张道陵面色殷红,骂道:“好一张利嘴秽人,看我拧烂了你的嘴!”左右双剑一合,左手剑指望眉间数点,似乎画了一道符文,随后流光闪过,一道红线出现在额头,接着霍然张开,一只黑白分明的法眼显现而出。只听他道:“鄙人有天眼神通,上观天庭,下观地府,区区阴雾能耐我何?”
那只黑白法眼向周围一扫,瞬间锁定住了一处地方,张道陵举剑一扫,一道剑光划过,那片鬼雾之中顿时传出司空谅的惊叫之声:“你看得到我?”
张道陵冷笑道:“你依仗着一个修来的鬼魂作祟,当我不知么!”忽的伸手祭出一张符纸,朝剑上一贴,喝道:“地府阴鬼,山野冤魂,排行列班,队仗千万,天师符旨,悉听驱策。急急如律令!”剑上火光一闪,这张符纸便化作了飞灰湮灭。
随着张道陵的招魂咒法施展过后,就在他的脚下,霍然浮现出一条白色鬼影,张道陵大手一伸,竟然直接从地下揪出一个白发女鬼来。那女鬼还待挣扎,却被张道陵一张符纸贴住胸口,再也不能变化脱身。这白发女鬼正是司空谅隐藏于地下施展鬼迷之相的役鬼,竟然被张道陵用大法直接拘禁而出。
张道陵喝道:“鄙人所创的招魂咒法贯通鬼门,不论阳魂阴鬼,无人能逃!”
司空谅惊骇欲绝,想不到这张道陵道法如此高强,简直有通天彻地之能,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忙把紫金香炉抛出,想收回役鬼。可是那役鬼在张道陵手中毫无反应,无法动弹分毫。司空谅役鬼被破,四周鬼雾顿时消散。
司空谅悲呼道:“快放了我娘子……”
张道陵仰头笑道:“小小役鬼,敢在我的眼前做法,这种歪门邪道的本事多造冤孽,看我如何让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把女鬼拎起来,正想一剑结果了这手中女鬼时,忽听又有人喝道:“住手!”
张道陵扭头一看,愕然道:“是你?”
来人他竟然认识,正是不久前见过一面的那个昆仑弟子方仲。张道陵不像马武谁也不买账,他对昆仑门人却恭敬非常,只因为张顺曾经是昆仑外门弟子,只是今日一想到普玄所说的先父偷窃昆仑典籍的事,就觉得揪心恼怒,羞愤难堪,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反而十分不想见任何与昆仑有关的人,最好那些个昆仑弟子死光死绝,一个都见不到,省得见到了心烦。
张道陵冷冷道:“这里是天师道重地,你来此作甚?”
方仲从陵墓里出来,也是奉了那婆婆之命,张道陵亲自追二道到陵墓旁边,那婆婆早就察觉到了,这种机会岂能错过,故此把司空谅和方仲都派了出来,想引张道陵入陵墓。
司空谅不知深浅,以为张道陵一介地方门,不见得有很高的手段,想在那婆婆面前表现一二,故此先一步出来想趁机擒拿张道陵,岂知这位张天师的道行远非他能想象,不但没能得手,还把役鬼给擒拿了去,真是懊悔莫及。
方仲道:“晚辈自然是有事才来见张天师了。”
张道陵狐疑道:“莫非你也是来寻我索要书卷的么?”
方仲一怔,摇头道:“晚辈不是来讨要书卷的,只想请天师移驾,到陵墓里一去。”
张道陵吓了一跳,回绝道:“不去不去,鄙人又不是死人,到墓里去干什么?你滚,看你是昆仑弟子,且不杀你。”
方仲道:“天师如果不去,那晚辈可要强行邀请了。”
张道陵原本还有些慌张,听了这话,不由得笑道:“看你乳臭未干,居然敢在本天师面前口出大言。你放马过来,看本天师如何教训你这黄口小儿。”
方仲手中忽现一张符纸,如张道陵一般,火光一闪,符法出现,人也跟着不见了。
张道陵当中神目看得清清楚楚,那方仲在一转眼间已遁入无形,往自己冲来。本来这一遁地之术在他眼中并不稀奇,因为普玄和定观便曾用过,只是这二人是茅山弟子,和他是一脉相承,这方仲可是昆仑弟子,他居然也会符法!难得说,这字诀的确是张顺从昆仑山偷来的。张道陵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昆仑符法,果然是昆仑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