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她忍不住担心……
她带着试探口吻问道:“二哥……你今日……去金香楼了吗?”
文珏不假思索,笑着回道:“去过了……扬儿为何要这样问?”
“哦……没事儿,我只是随便问问……”她顿了顿,又问:“二哥,你最近是不是在忙些什么?”
文珏开始佯装思考的模样,说道:“嗯……最近父亲给我指派了些事务,要我学着接手,事情繁杂且需要耐性,我做起来也倍感吃力,所以一直忙着……如今父亲一天天老了,我也该替他分担分担不是?”
原来如此……
文珏虽然给了她“明确”的答案,倒也还合情合理,她本不该再有疑惑,可她却隐隐觉着,二哥似乎还是有事瞒着不向她坦白。
她笑道:“长姐入宫做了太子妃,家中之事就轮到二哥来操心劳累啦,而我最有福气,什么事也轮不到我!嘻!”
看她如此天真无邪,就像一张未被世俗墨染的白纸。文珏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要守护文家的意义,不就在于此麽?
他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扬儿只管每天都如此开开心心的就好,二哥绝不会再让人伤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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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又是梦。
他只身一人行走在闹市长街,街上人来人往,他行走于其中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好像双腿支撑不起他的身子,只觉得头重脚轻。行人熙攘,往来马车络绎不绝,他停下来抬头看着熙攘的人群,却发现人人都要比他高许多,他站起来也不过人们的大腿处……
他这是怎么了……?
似乎以他如今的身体不过只是个稚子孩童,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他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却知道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冷漠,经过他身旁时,没有人会低头多看他一眼,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眼前之境仿若虚幻,给他带来莫名神秘之感,极为不真实。
“诺儿……诺儿……”虚幻中,传来女子被拖长的喊叫声,他听到了声音连忙回头看,人群中好像有谁在呼喊着谁的名字,这女声带着些许哭腔,焦急而又绝望。
她在叫诺儿,好熟悉的名字,可他想不起来是谁……
诺儿是谁,谁又是诺儿……
他想看这女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却无奈小小的身子不论怎么跳怎么蹦,视线都无法越过这一个个行走的肉墙。
“诺儿……诺儿!你在哪啊!快出来,不要吓唬娘亲!娘亲找不到你!”
“看见一个小孩子吗,大概这么高,穿着绿衣裳,这脖子上套着一块长命锁……”那女人抓着路人便问,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换来的只是面无表情,甚至冷漠的一声略带不耐烦的否定。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声诺儿,好像是在叫他一般,叫得直他想回答“我在这儿!”,可他喊不出来,腿却控制不住地向她的方向跑去。
边跑边想,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幕这一切……很熟悉呢。
他小小的身子向前跑着,越过重重人群,他知道他离声音越来越近,正当他再多靠近一步便能看见那女人容貌之时,却不想眼前突然一片漆黑,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身后那人已将他用麻袋拴好了扛在肩头,撒腿就跑。
一声声“诺儿”离他越来越远,他在麻袋里挣扎着,心里害怕,张大了嘴想哭喊,发出的却是“唔唔嗯嗯”的声音。
被人扛在肩头的颠簸使人阵阵眩晕,等他再次看见光线时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将他放在茅屋里,解开了麻绳,他自己也哭得没有了力气,这茅屋又旧又破,一穿着破旧布衣的男人看着他,猥琐地搓起了手,“嘿嘿,不错,半大的男娃娃能值个好价钱!老子真是走运!”
事实上他并不能看清男人的容貌,除了那女人和那声“诺儿”以外,一切对他来说不过幻光一般。
男人道:“你老老实实呆着,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走!你可是我的财神爷!卖了你,我可就有几个月的逍遥日子可过咯!”
他哭也哭过,“喊”也喊过了,如今男人的话并不能使他再有恐惧之感,他蜷缩在角落里,只想好好睡一觉。
很快,便入了夜。
男人在茅草堆旁坐着喝酒,昏暗的茅屋里只剩下一抹凄凉的月光,男人喝完酒打了个长长的嗝儿,慵懒又甚是惬意地唱起了荤曲。
他听见屋外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在屋前下了马,推门而入。
来人一身夜行衣,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开口便是“要人!”
男人嘿嘿笑着从茅草堆旁跳起,对着来人招招手,“这里这里!”他将那人引到墙角,“就是这娃娃!嘿嘿不错吧!细皮嫩肉的……”
夜行人一字未吭,从怀中掏出一包银锭扔向男人,那男人一把接住,在手中掂了掂份量,心满意足地说道:“人归您了!这买卖成!”
“人我带走,你嘴巴关紧可别漏了!”
“是是是!哪敢呐!”
夜行人一把将他如拎什物一般提起,大步出了门便将他扔进马车里。
他不哭不闹,默默在马车里找了角落坐好。
这人从头至尾未对他说过一句话,等到了目的地,他又将他拎出来,用黑布条蒙上了他的双眸。
尽管他眼前一片黑暗,但在梦里,他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来到了一间奇怪的屋子里,屋里有两位老者。一位银发长髯,目光如炬,衣着讲究。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手中执一长杖。两人形象鲜明。
他还闻到,空气中隐隐有股药香。
夜行人要他跪下,他便乖乖跪好。
“黑暗中”他“听见”那长杖老者走到他的身旁说道:“这孩子倒是安静,不哭不闹不悲不喜,呵呵,有点意思。”说完,便伸手取下他眼前的布条。
银发老人走上前望着地上的稚子,沉声问道:“几岁了?”
稚子不答。
“家住哪里?”
依旧不语。
长杖老者怪异一笑,“嘿!这孩子,难不成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