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是你徒弟?”殷池傲细细打量着叶衍,叶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嗯,他资质不错。”初竹先前看到一直被遗忘在身后的叶衍还不免感到愧疚。
殷池傲满意地点头道:“你可得好好栽培,以后好让他保护你。”
初竹看了看叶衍,浅笑道:“还早。”
叶衍看着初竹,沉默着。
初竹和叶衍没有和殷池傲一同去万敛山,殷池傲劝了半晌,还是被叶衍三言两语糊弄走了。殷池傲临走前还为他们找到了最好的客栈,道:“明日早些来。”
叶衍不时看着初竹,面色依然如平常般冷漠,他道:“师父?”
初竹应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还看着殷池傲离去的方向。
叶衍不明白,殷池傲明明都走很久了,为何初竹还心不在焉的,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初竹无奈看向他,道:“按辈分,你还该叫他师叔。”司马俨是她师兄,司马俨和殷池傲是一辈的,那么叶衍也应该可以叫殷池傲师叔。
叶衍轻扣着桌子,口是心非道:“弟子明白了。”
初竹似乎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别看他放荡不羁,当年我可打不过他,现在也是。”
叶衍摇摇头,道:“师父那么厉害,哪怕是两个我都打不过师父的。”
初竹看他着急吹捧的样子着实好笑,她勾起嘴角道:“回房早些休息,明日很早便会出发。”
叶衍目送着初竹回房,心中思绪万千。
翌日
叶衍跟着初竹来到万敛山,一路见到的人都是着装繁华,好不奢侈。
万敛派虽是经过一场大战重修了大殿,可是比原来更加富有复古气息,初竹毫无兴致去观赏,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
待他们走进大殿后,叶衍瞧着周边的景象,没注意到面前走来一个人,初竹看清那人后更加沉默了。
殷闻彻还是如她初次见到的那般无变化,可能唯一有不同的就是多了几根花白的发丝。这人明明那么爱假笑,眼角也没有一丝笑纹。
殷闻彻走到他们面前,笑道:“小竹,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殷闻彻当初其实和司马迟明是一样如此称呼她的,当年她还没怎么注意,可现在听着却是不乐意。
初竹鞠躬道:“殷掌门不必如此称呼。祝殷掌门寿与天齐,再无忧事。”叶衍也跟着抱拳鞠躬。
“多谢。”殷闻彻有些略失望,他与好友徒弟之间竟是冷淡疏离。他也听说了初竹这些年在苍穹派的各种事,总是会感觉对不住司马迟明。
他注意到初竹身后的叶衍,道:“这位是?”
初竹解释道:“门下弟子,叶衍。”初竹看向叶衍,叶衍瞬间就领会了初竹的眼神。
“见过殷掌门。”
殷闻彻似乎很欣赏叶衍,笑道:“不必,阿俨早已到达大殿,走吧。”
叶衍可能是觉得初竹有些不自在,小声道:“师父今日身体有恙?”
初竹现在自是不知自己脸色有多难看,也不知道叶衍为何这样问,她看向前方道:“看路。”
叶衍突然被脚下的一个石柱绊着了,若不是初竹眼疾手快扶住他,他就要摔在殷闻彻身上了。
待他站稳后,初竹嫌弃地拿开手,跟着殷闻彻进到大殿。叶衍难堪地摸摸鼻子,也跟着进去了。
大殿里面很嘈杂,人手端着一杯酒互相吹捧,简直就像个大杂院。
叶衍这样想。
“殷掌门。”司马俨走上前,还心虚地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初竹。初竹却是并未注意到他,或者说潜意识想要躲避他。
“小......初竹到了,你们先聊。”殷闻彻说完便被一个人拉着过去喝酒了。
司马俨有些愧疚,递给她一个酒杯道:“这酒不比桃花酿,还是少喝为妙。”
叶衍却一把夺过初竹手中的酒杯,大抵是他觉得初竹喝下这一杯就会醉了。初竹和司马俨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叶衍扯出一抹笑,道:“师父还是别喝了,喝酒伤身。”
初竹只是看着他一饮而尽,将酒杯倒过来,一滴不剩。
殷池傲从背后慢悠悠地走来,笑道:“这酒确实不适合姑娘。”殷池傲递给初竹一朵香乔,初竹接过浅笑着拿在手中看着。
殷池傲冒一句:“昨日都没见你怎么笑。”
初竹愣住了,她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该怎样做。她坦然道:“又不是谁都会一直笑的。”
待众宾到来,初竹坐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叶衍也跟着坐在一旁,道:“师父?”
他见初竹一直闷闷不乐的,眉头紧锁。
“嗯,”初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清心诀》......”初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衍打断。
叶衍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张口就来:“师父放心,清心寡欲乃其根本,无欲无求,则可飞升......”
初竹见他流利道来,心中不免也松了,瞧着一如既往的场景。殷闻彻在大殿之中讲着些陈词滥调,她看着也没劲,饮下几杯酒后起身走到外面。
叶衍也觉得这宴会着实无趣,见初竹在众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走了,自己便也轻手轻脚跟上去。
今日是殷闻彻的生辰,镇上尤为热闹。
“今日殷掌门生辰!通通两文钱!”
“白菜三文钱了!”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斥在初竹耳边,她倒也不觉得烦,只是感觉很久都没有这样了。
“姑娘,”路边一小贩叫住她,“我这姻缘结刚好只剩下一对。”初竹看了看她摊上两束殷红的穗子。
“这姻缘结得是夫妻之好才行,我看姑娘你和这身后的公子颇有夫妻之相啊。”
初竹脸刷地就红了,别过视线,道:“荒唐。”说罢疾步而去。
叶衍倒是也同样反应,他见小贩似乎想要早点收摊回家,只好拿出钱袋买下这结,道:“你误会了,那是我师父。”叶衍看着初竹都快走得没影了,赶紧追上去。
小贩喃喃道:“是么......”
“师父!等等我!”叶衍快步跟上初竹,见初竹面色沉闷,似乎还微微撅着嘴。
叶衍轻笑道:“师父,他也只是误会了。师父这么好,我哪配得上啊?”
初竹知道他是在说笑,没好气地瞪了还在笑嘻嘻的叶衍。
司马俨见初竹和叶衍离开了,着实不放心,想要出去看看。可他却在刚要离开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打结得厉害,上面还有些树叶以及分不清脏物。简直就是个乞丐,要说这样的人是绝对一辈子都不会进到这里的。
那人冲进大殿就指着殷闻彻大喊:“殷闻彻!你还我女儿!卑鄙无耻的小人!”
众人也被吓得不轻,连连道着:“哪里来的乞丐,知道这是哪吗?”
“把这个疯子给轰出去!”
……
那些话进到妇人耳朵里她也没在意,只是大笑几声,用极其悚然的声音道:“殷闻彻,你还记得被你害死的儿子和妻子吗?”
此话一出,大殿万籁俱寂,众多目光都转向了殷闻彻。除殷池傲外,他们都不敢相信一向以善为先的殷闻彻殷掌门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他们都盼望殷闻彻能给一个准确的回答,而殷闻彻却只是闭口不言,这令众人唏嘘不已。
“你是......阿凉的母亲?”殷闻彻倒也不惊讶,只是略微意外罢了。
司马俨低喃道:“殷掌门......”
“怎么?有胆做没胆认了?”妇人继续嘲讽道。
殷池傲淡然地看着殷闻彻,像是早已预料到。眼前这妇人是殷闻彻二夫人江凉的母亲,而她要做的就是揭穿殷闻彻的外象。
妇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随意贴到房柱上,众人眼前浮现出一片白光,紧接着就看到意气风发的殷闻彻身穿喜服。
在殷闻彻十八时,尚还不认识江凉。因为家族原因不得不与青梅竹马的宣然成亲,可二人仅仅只是兄妹情。众人皆知二人成亲后外界一直传不和倒也不是虚假。
“娘,我与小然未通情意,成亲已然是勉强,尚不可......”殷闻彻又被殷母叫到大殿催促生子一事,他面色忧郁,蹙着眉看着高高在上的殷母。
殷母一拍案板,喊道:“胡闹!你与小然门当户对,成亲之事乃是我与宣夫人一早定下的。可你与小然分房不提,如今外界传言正盛,有辱我派。如今也不过这一个办法,你自己看着办。”
殷闻彻独自走到后院,见宣然正对着湖发呆。他走到宣然背后,笑道:“在想什么?”
以前宣然是很爱笑的,可自从进到这万敛山便不常见她笑了。在殷池傲的记忆里,他对母亲是没有印象的,很少愣住的他见到母亲竟是连呼吸都忘了,原来母亲这么美啊。
宣然不喜欢太多繁杂的首饰,只是戴了一支簪子,她叹道:“母亲今日又是为难你了吧?”
宣然现在称呼殷母为母亲都还觉着别扭,可自小受过礼仪熏陶的她也不能说什么。
“无大碍,倒是你身子骨从小就弱,来这里没什么不适吧?”
宣然刚来的那几天的确有些水土不服,不过好在殷闻彻细心调理也不算太难受。
“挺好,”宣然见殷闻彻一脸疲惫,于心不忍,“彻哥哥,我们要不就顺了母亲吧......”
“不可!”殷闻彻一口回绝,“这于你而言乃大事,切不可如此。”
宣然心里也是不愿的,从小她也只把殷闻彻当做兄长,她道:“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
殷闻彻舒出一口气,道:“我自有方法。”
几日后,一医师收好医箱,笑道:“恭喜夫人少掌门,少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殷母握住宣然的手,笑道:“小然,以后啊就好好的,想吃什么就说,哪里不舒服千万别憋着,免得憋坏了我这孙子。”
宣然看了一眼殷闻彻,心虚道:“多谢母亲,小然明白。”
待殷母走后,殷闻彻收回在医师体内下的药,立即关上门,宣然面露难色道:“这样真的可以吗?若十月后无事发生,母亲定会大发雷霆。”
殷闻彻安慰道:“别担心。”
一月后,为了不引起殷母的怀疑,宣然只好在衣服里塞棉团,可日复一日,终归还是到了第十月。
宣然在房间里朝着外面看,焦急地等着殷闻彻。如今已经是第十月,有好几次殷母都盯着她肚子看,每次她都已身体不适而狼狈逃回房。
殷闻彻此时在离万敛山较远的府邸,与对面看着不过二十岁的人对坐。
远寒轻扣桌面,笑道:“少掌门特意来此便是为这事?”
殷闻彻眼神紧盯着他,点点头。若非实在是无计可施,他怎样也不会来到这里。
远寒嗤笑一声,道:“于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可即是少掌门所要求,那我就得找个好点的。”
他拍拍手,走来一名婢女,道:“老爷有何吩咐?”
“把前些天那人抱来的小孩给少掌门。”
婢女很快抱来一个小孩,殷闻彻见小孩像是刚满月,紧闭着眼睛抗拒着突如其来的光。
殷闻彻轻轻抱住他,道:“此事......”
“此事少掌门放心,不会有我府以外的人知晓。”
待到殷闻彻回到万敛山,对宣然道:“可以了。”他把藏在篮中的小孩抱出来,也让事先收通了的稳婆进到房间并对外宣称少夫人要生了。
殷闻彻扶着殷母赶紧来到房前,听着里面的不绝的叫声。宣然一狠心用力掐住小孩手臂,一声啼哭传到外面。
“恭喜恭喜,是个小公子!”
在万敛山的见证下,这个孩子顺利“出生”了,取名殷池傲。
……
众人的目光立即转向了殷闻彻,他们不敢相信殷池傲不是殷闻彻亲生的?
殷池傲想来也是不知道,震惊地看着殷闻彻。
司马俨自然也很惊诧,不过他却是看着远寒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妇人阴笑几声,道:“少掌门应该不知道你并非殷闻彻亲生吧?”
“难怪,殷池傲不是早就与殷掌门不和了吗?”
“好像是,可江凉又是怎样一回事?她不也是有一个孩子吗?”
对于这些疑问,殷闻彻也没作任何解释。
妇人笑道:“这些答案请各位继续往下看。”
……
一年后
“娘...娘......”
宣然手拿着拨浪鼓在殷池傲眼前摇着,突然听到这一声,把殷池傲抱在怀里,笑道:“娘在这,池傲。”可她一想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孩子,难免还是会有些心酸。
殷母一走进来就是看到这样一副画面,母子俩都在笑着。
“小然,何事如此开心?”
宣然毕竟不过十几年龄,尚还天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母亲,方才池傲唤我娘。”
殷母也是喜上眉梢,抱过殷池傲轻拍道:“池傲真乖,要是闻彻能够多陪你们便好了。”
想到这里殷母一脸愁容,这一年来殷闻彻四处平事,根本无暇顾及到宣然母子。
宣然也不恼,平时有弟子在说坏话被她听到不过也是一语道:“少掌门心怀天下,于我而言也是极好。”
此时殷闻彻哪会知道万敛山的种种事件,他前几日遭人偷袭,虽是铲除了所有障碍,可也是两败俱伤。
他已经在山洞里待了好几天,若是还不能找到人,不久也会葬身荒地。他拖着尚还在流血的腿一步一步走在荒芜人烟的地方。
“这怎么有血啊?”殷闻彻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警惕起来。
江凉顺着血迹往前看,却只看到近乎晕厥的殷闻彻。殷闻彻见她穿着朴素,不像是坏人,便也放松了。
江凉没见过这种场面,起初还不敢太靠近,而后反应过来立马扶起殷闻彻,好让他不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江凉怯怯地问道。
殷闻彻知道可能吓到小姑娘了,道:“别怕。”他忽然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殷闻彻看到自己躺在一张稻草床上,这是一个小竹房。他起身走到外面看到江凉在熬药,手中蒲扇不停扇着,不时还要擦着头上的汗。
江凉转头看见殷闻彻站在门外,欣喜道:“你醒了!”殷闻彻点头。
她盛好药递给殷闻彻,道:“砍刀上有毒,幸好及时发现了,不然你这腿就废了。”
殷闻彻一口喝下碗里苦涩的药,擦擦嘴道:“姑娘如何称呼?”
江凉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年龄,笑道:“江凉,你呢?”
“殷闻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