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迟明掐着时间来叫初竹，没想到还未敲门，初竹一下子就打开了。司马迟明没收住手，刚好敲在初竹头上。
司马迟明笑着收回了手，看着初竹捂着头装作很痛的样子道：“今日怎么起早了？”
初竹今日用发带梳着高马尾，几缕碎发飘在白晢的脖颈，看上去本应清爽干练，可却是慵懒自在的样。初竹笑得眼睛都眯着了，道：“早起早看到师父啊。”
初竹关上门，与司马迟明走向昭婷儿的房间。她在苍穹派就是这副贫嘴样，司马迟明也随她。司马迟明闻到初竹身上一阵桃花酿的味，摸着她的头道：“又喝酒了？”
这点其实也怪司马迟明，初竹自从喝过一次桃花酿之后每日便要吵着喝，可初竹的酒量并不好，四五杯就倒，司马迟明也就随着她，最后他三番四次地告诫。初竹虽说是改了很多，可睡觉前总要喝点才能睡着。
“师父，明知故问可不是您的作风。”初竹打趣道，司马迟明听后浅笑着。
初竹轻轻推开昭婷儿房间的门，看到她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晃荡着腿。昭婷儿看见初竹进来了，连忙跳下凳子跑到初竹面前，道：“姐姐，我能出去吗？”
昭婷儿初来乍到，自是不敢独自乱跑。初竹拉着她的手走出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竹子！”
竹子？是在叫她？
初竹转头就看到殷池傲背着手朝她走来：“你叫谁竹子。”殷池傲浅笑着向昭婷儿招手，昭婷儿似乎很喜欢他，朝着他笑。
“见过司马掌门，”殷池傲抱手鞠躬，笑道，“这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多有新意啊。”
初竹鼓着嘴不说话，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最后却是自己也憋不住，笑道：“你是特意来送我们的吗？”
殷池傲递给她一朵牡丹，初竹接过后仔细打量，道：“这是......香乔？”她下意识想要松手，殷池傲道：“昨日见你喜欢得紧，我便提炼出了它的毒性。”
“想不到你还挺有心的，谢了。”
司马俨刚好走过来，不屑道：“不就一朵牡丹吗？看你那样子。”
初竹深吸一口气，道：“你能好好说话吗？”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司马迟明打断了二人将要吵起来的架势。
初竹向殷池傲挥手再见：“记得来苍穹山玩！”殷池傲笑着点头。
再见。
……
两年后
初竹刚过十六岁的生辰，而现在她却在凌雪峰到处找人。
“昭婷儿！”初竹擦着头上的汗，两年来昭婷儿越发调皮，初竹也是没办法，“去哪了这是......”
她感到背后有东西砸向她，她侧身躲过了，看着地面那东西。
小石子？
“嘿嘿.......”远处桃花树下传来一阵稚嫩的笑声。初竹眼疾手快立即抓住那人的手，叹口气道：“总算是逮到你了，小兔崽子，砸了我的桃花酿就想跑？”
昭婷儿捧腹大笑，示意她看后面。
“哼，我告诉你，哪怕现在师父在后面我也不会回头！”
司马迟明拍拍她的肩膀：“小竹。”
初竹回过头紧抿着嘴，还不忘瞪一眼哈哈大笑的昭婷儿，道：“师父，这不怪我，小婷儿她把我的桃花酿打碎了，那可是酿了五年的。”
昭婷儿跑到司马迟明身后，向初竹吐了吐舌头。初竹低头撅着嘴，她可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感到很可惜。师父当年亲自为她酿的，就轻而易举被昭婷儿毁了。
“小竹，你当年不也是这股子劲？”
司马迟明的话点醒了她，初竹反倒是轻抿着嘴笑。司马迟明整理好昭婷儿的衣裳，道：“小竹，我看婷儿很喜欢你，不如今后收她为徒弟吧。”
初竹连忙摆手道：“别，白送我都不要。”
昭婷儿鼓起本就肉嘟嘟的脸，看上去十分好捏。初竹伸手捏住她的脸，看着她水灵灵的双眼，道：“这么好看的眼睛，但你这么调皮，收了你我要多操心啊。”
初竹话是这样说，但她的确也很喜欢昭婷儿。
“掌门！”一名弟子匆匆跑来，在司马迟明耳边说了几句话。司马迟明平和的脸上不常见地浮现了震惊的模样，不过是短短一现，很快便隐藏了。
司马迟明叮嘱道：“小竹，你们两个别乱跑了，好好待在苍穹山。师父这几日有事要去万敛山。”
“好，师父一路小心。”初竹心里有些不妥，她把手搭在昭婷儿肩上，企图减少这种感觉。
司马迟明到万敛山时已是接近黄昏，他立即找到了殷闻彻，道：“闻彻兄，现在情况如何？”
殷闻彻摇摇头，向天上施了灵力，原本万里晴空变成了紫云密布，有着一道不明显的裂缝，仿佛随时都会被撕开一般。
“为了不引起慌乱，我便施了灵力掩藏这等现象，可日复一日，单凭我之力已愈加困难。”
司马迟明倒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脸淡然道：“事已至此，须尽快解决。”
初竹实在无聊，便带着昭婷儿去找司马俨下山玩，可却从弟子口中得知他不在。
“他去哪了？”初竹抱着手问守门的弟子。
“这......”守门弟子面露难色，司马俨走之前警告过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初竹。
初竹见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继续道：“你说不说？”
守门弟子低头不语。
要说这名弟子是真不巧，前些天初竹刚学会一个小法诀，可以让人无意识的情况下回答任何问题。
初竹二话不说用手掌击中他后颈，那名弟子晕了过去，初竹手中凝聚灵力，默念着口诀。
“司马俨去哪里了？”
“万敛山。”
初竹收了灵力，牵着昭婷儿走了出去。
万敛山？司马俨都去了万敛山，那为什么她就不能去，还可以看看殷池傲那家伙。
翌日，她把昭婷儿交给一名平时玩得较好的女弟子，昭婷儿也挺喜欢她。
初竹交代给了昭婷儿最重要的事：“不许捣乱，别乱跑，记得吗？”
昭婷儿也想跟着去，道：“初姐姐，我也想去。”
“不行，要是路上遇到危险我可保护不了你。我会给你带好东西的。”初竹听说万敛山一带出了些事，她可以保护好自己，却不保证可以保护好昭婷儿。
昭婷儿犹豫片刻，后笑道：“姐姐路上小心。”
万敛山
司马迟明和殷闻彻正在大殿翻阅历代书籍。
一名弟子进门抱手作礼道：“掌门，司马俨少掌门求见。”
司马迟明有些惊讶，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心：“阿俨？”
“爹，殷掌门。”司马俨看起来很是着急，没等到回应便进来了。
司马迟明一看到他便知道了，司马俨一定是得知了。
待到大殿只剩下三个人时，司马迟明率先开口道：“阿俨，你知道了？”
司马迟明点点头。
两年前，他在门外听到的正是司马迟明和殷闻彻的对话。
“迟明兄，你也应该察觉到了，天象异变，怕是死约之门......”殷闻彻没有再说下去，可这话中之意却是不了而知。
近几年来死约之门常有异变，可也却是无大动静，而天象异变，二人便知魔界已有行动了。
司马迟明闭上眼，缓缓道：“闻彻兄，你还记得三年前我的卜卦之象为大凶。”
“这......”殷闻彻是知道这事的，这时提起不免有些担心，“不过三年前的事，这么久了也未发生变动。”
司马迟明浅笑道：“安连庙的卜卦棋何时有错？”
司马俨是知道安连庙的，虽为“庙”，可却是修真界唯一的审判之地，里面的刑法有千百万种。别说千万刑，从未有一人能挨过十刑。
“迟明兄，当务之急是要找寻解决方法。”殷闻彻完全笑不出，他的卜卦之象全然相反，是大吉。
当初的创始掌门是以死封印死约之门，而这次难不成也要......他赶紧把这荒唐的念头赶出去，当初魔界与人界是完全连通的，五大掌门没有办法才只好那样做。而现在不过只是淡淡的裂缝，一定会有办法的。
司马俨交代了一切，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
“阿俨，你这是？”殷闻彻见状去扶他起来。
“罢了。”司马迟明向他招手让他坐下，司马俨看着满地的书籍卷轴，自觉拿起来翻阅。
初竹大摇大摆地走进万敛山，见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尤其是天，倒像是用灵力变出来的。
她撇嘴无奈笑笑，谁会这么无聊变一个天啊？她看到一批一批的弟子都在往山下走，觉着奇怪。
“抱歉，掌门正在与司马掌门议事，闲人勿进。”两名拿着剑的守门弟子拦住初竹。
初竹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我？闲人？”她本想直接闯进去，可是看着这两人的样子异常凶狠，只好改道而行了，临走前还看了大殿一眼。
“竹子？”初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着浅绿幽林袍的男子，唯一熟悉的就是他手里那把折扇。
“殷池傲！”初竹欣喜地跑到他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两年不见，殷池傲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你恢复本性了？”
殷池傲拿折扇狠狠在她脑袋上一敲，笑道：“什么叫恢复本性？现在这种时期，这样方便点。”殷池傲见初竹来万敛山，权当做她已经知道死约之门快要打开的事了，其实他也是偷听到殷闻彻与司马迟明的对话才得知。现在万敛派下的管辖地大半都遭到了魔族的攻击，随时都要下山，若是再穿着过于繁杂，实在不便。
初竹没有注意到后半句，笑道：“你这样看着真是英姿飒爽，温文尔雅，还有......”初竹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话都说出来了，只好尴尬地笑笑。
殷池傲无奈道：“说不出来别说了，这让你形容的反倒奇怪得紧。”
“你这是要去哪？”初竹跟着殷池傲都快来到万敛山脚下了，还在往前走。
“哎呦，我怎么把你带下来了。”殷池傲扶额道，“前面那镇子有魔物，我来处理的。”
魔物？
初竹玩弄着腰间的玉佩：“还有，我看万敛山的弟子好像都在往山下走，他们去哪啊？”
“他们都去山下各地方除魔。”
除魔？那师父来不会就是为了除魔吧，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以放心了。
他们一路走到镇上，发现空无一人，简直就是个荒城。
殷池傲见初竹一脸迷茫和不解，解释道：“这里的人都已经移到别的地方了。”
他们感到身后有动静，初竹一看，只见一群戴着面具，浑身散发黑气导致连来人多少都看不清。
殷池傲司空见惯道：“这是魔界人。”
初竹有点慌乱，她见这些人来势汹汹，心中不免畏惧。
“躲远点。”殷池傲之前听过初竹的功力不及，只能让她保护好自己。
初竹近两年潜心修炼，对付这些人是戳戳有余的，不过她怕给殷池傲拖后腿，也就只好走远点。
她走到一个房子后，看着殷池傲把折扇收起来，召出了他的剑，主动朝那些人冲去。
那些人包围着殷池傲，试图用锋利的指甲刺破他。殷池傲认真起来倒是厉害，他的剑法行云流水，仿佛只是在玩耍一件物品般。
初竹看清来人大概有六七个，殷池傲每次都会在他们出手前一剑刺入他们。只剩最后一个时，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利落地用手掐断了他的脖子。
殷池傲走过来，身上却是未沾一滴血，笑道：“走吧。”初竹被殷池傲瞬变的态度给惊到了，方才还是狠厉的战场英雄，现在又是成了文静书生。
初竹只顾点头跟着他走，殷池傲笑出声：“被吓到了？”
“没有，只是觉得你好厉害。”初竹很是佩服他，以前看着放荡不羁，没想到实力也是万里挑一的。
殷池傲带着她到一个客栈休息，早已无人，墙角都结着蜘蛛网，就连桌上都布满灰尘。初竹吹了下桌上的灰尘，看着刚从楼上下来的殷池傲道：“我们今日在这里住？”
殷池傲见初竹一副为难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的房间我收拾好了。”他指着其中一个房间。
其实不光是初竹，殷池傲也不习惯这里。从小锦衣玉食的他还从未自己收拾过房间，这还是第一次。
初竹朝他笑笑，道：“多谢！”她跑到楼上，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不算华丽，不过对比起外面来却真是截然不同。
初竹一头扎在床榻上，闷着声音道：“那我们多久回去啊？”
殷池傲刚好走进来，道：“可能要半月左右吧，不过你要是想回去，倒是可以先走。”
初竹摇摇头，她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历练，回去好让师父见识下她的进步。想到这里，她不自觉露出笑容。
此时司马迟明并不知道初竹已经来到万敛山了，只一心钻研死约之门。
“咚咚咚！”传来一阵不慢不紧的敲门声，门外倒映着一个少年的模样。
“请进。”司马迟明头也没抬，他知道来人是谁。
司马俨端着一盘糕点和茶壶，他放在空旷的地方，为司马迟明倒上一杯热茶。他把那些已翻阅过的卷轴都收起来。
司马迟明看出司马俨有心事，放下手中的书，道：“阿俨，你是不是觉得爹很过分？”
司马俨坐在他对面，慌乱地摆着手：“不敢。”
司马迟明轻笑一声：“爹一直都惯着小竹，却从未尽到父亲的本分。”
司马俨不语，从小司马迟明对他的确很好，可却是与初竹的不一样。司马迟明对初竹是宠溺，而对他反倒像是隔着一层纸一般，模糊不清的。
他自小努力修炼，只因他未来是苍穹派的掌门。他未见过娘，小时听爹说是去很远的地方了。可长大后，虽再未提过“娘”这一字，倒也是释怀了。他也知道，娘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司马俨抿着嘴，目光看向放在膝上蜷缩的手指。司马迟明看着想起了小时候司马俨为了一本书籍而犯错，他那时罚司马俨跪在戒律阁一天，后来却得知那本书是司马俨想要送给他的。
“迟明，阿俨以后会是最好的掌门......”
司马迟明耳边回想起这句话，是他爱人的遗言。也就是这句话，他对司马俨的要求很高，但司马俨还是一声不吭地做好本不应该在他年纪的事情。
可能是年纪大了，司马迟明想起这些往事来，眼角竟也是泛红。
两人在摇曳的烛光下无言。
“阿俨，爹相信你会是最好的掌门。”司马迟明率先开口，“你娘也相信。”
司马俨再一次听到“娘”，已是相隔几年，初时竟还有些陌生。慢慢地，眼眶变得微红了，紧咬着嘴。
“爹，这次我们要一起回苍穹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