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你不能进去。”凉雪衣无奈地拦住眼前往里冲的叶衍。
叶衍脑袋一歪,只好就地而坐,抱着手装出一副小霸王的模样,说道:“那我就坐这儿了。”
这是司马俨教他的,初竹最怕麻烦,所以只要一直在凌雪峰等着,初竹不得不亲自来管。那时候他就趁着这机会好好地“死缠烂打”。
凉雪衣身为凌雪峰弟子,也不能对付毫无反手之力的普通人,只好吓唬吓唬他。
“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动手了。”她拿手中的折扇在叶衍眼前晃了晃。
这是她的灵器,沐渐,一把红色的折扇。
这是她母亲生前常用的一把折扇,后来进入凌雪峰,初竹便将它练成灵器。
“反正我也是被从小打到大的,随你怎么打。”叶衍抠着自己的指甲,闷闷地说。
凉雪衣看着眼前这个耍无赖的人,竟生出怜悯之心,不忍心开口赶他走。
她是富商的女儿,自幼享尽荣华富贵,自是不懂他口中的“打到大”。
或者从另一方面说,她实是有些不经人事了。
“师姐,师姐......”
凉雪衣拉回思绪,不知什么时候简辰逸已经走到了她旁边,担心地问:“师姐,你怎么了?”
“无事。”凉雪衣笑着回答。
“这位公子是?”简辰逸看着坐在地上的叶衍,与叶衍对了眼。
他听说今日掌门带来了一位十来岁男孩拜师,却是认定了师父。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吧。
长得倒是清秀,眉宇之间有一股不输于人的傲气,也难怪会拜初竹为师。
简辰逸向他伸出手,道:“地上不干净,若是有事,不如去芳台亭慢慢谈。”
他若真是要拜师,留在这里可能会适得其反。
叶衍盯着眼前这个人,年龄看起来与自己相仿,骨子却透着一股文雅气息,一点也不像在修真界舞剑的仙师。
“跟我来吧。”
后山是一片桃花林,叶衍被眼前花瓣纷飞的场景给惊到了,扪心自问,摸爬滚打十多年他从没见过这样大的桃花林,虽然满是桃花味却不显得浓烈到发腻。这同样也是凌雪峰弟子练剑的地方,他便更想留在凌雪峰了。他本想折一支桃花,却被凉雪衣给制止了,说是初竹时常就会来后山,要是发现桃花被折了便会难受好几天。
走到桃花林深处才看见一座亭子,他们三人坐在芳台亭里,凉雪衣先开口:“你找我们师父做什么?”
叶衍只能抓几片花瓣,听凉雪衣这样说犹豫了会儿,看了他二人。
“好吧。”他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们。
“所以说你想...拜师?”简辰逸饶有兴味地看向叶衍,嘴角淡淡勾起。
“不然还干什么。”他人都到这来了,不是拜师,难不成是来拜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见你人挺老实的,况且师父再不收徒弟,这凌雪峰怕是会成荒山了。”凉雪衣朝她笑了笑,丝毫不在意,毕竟这也是实话。
......
“扣扣扣”
外面传来敲门声,初竹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开门。
叶衍在门外已经练习了好几遍,可是还是很紧张,他不自觉跺着脚排解紧张。
门开了。
叶衍微微有些惊吓,可能并没有想到门这么快就开了,导致暂时忘了自己练习的语句。
初竹看着这个身高与自己相近,脸泛微红的人手足无措地说着:“那个......那个那个,我叫叶衍......”
话还没说完,初竹啪地一声关上门。
凉雪衣是没有拦住他吧。
她把那人关在门外,他应该一两个时辰就走了。他说他叫什么来着,叶衍?
初竹重新在书案前坐下,再拿起竹简。
“唔......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叶衍在房间的窗牖上趴着,脑袋放在手臂上笑吟吟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先前那样紧张。
初竹没有被人这样无礼地称呼过。
初竹有些不耐烦了,窗牖被他支着,关不上。
她走过去,带着点不耐烦,依旧轻声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衍这时才认真地观察了她,睫毛很细很长也很密,眼睑泛着淡淡的粉色。
“我可以拜你为师吗?”叶衍笑着。
之前可能没注意,他居然有酒窝,看起来是属于一笑勾人心的。
初竹不再理会他,只当是一场玩笑。
叶衍不甘心地继续说道:“更何况,要是你也不收我,那我就真的只能又流落街头了。那种吃不饱,睡不好的感觉很难熬的。仙女姐姐......”
“不许这样叫。”初竹蹙眉打断他,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称呼。
“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你,比起那些臭...不,长老们,你真的很好。”叶衍故作可怜,到了最后尾音竟有些颤抖。
虽然没明说,但是语气之间透露出的可怜初竹是绝不会感觉不到的。
苦肉计,叶衍心里偷笑着。
忽然,一本卷轴扔向了叶衍,他没有反应过来刚好砸中额头。
叶衍惨叫一声,捂着额头,声音委屈且带着点恼怒的气息,说道:“干什么?”
“滚,没有人教过你什么叫祸从口出吗?”初竹皱着眉,一脸不悦,“你走。”
叶衍只好乖乖地离开,边走还边喃喃着:“也不会有人教我啊。”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朝门外偷听许久的那两人抛去一个歉疚的眼神。
“你们两个给我进来。”初竹朝着门外喊着。
“进不进?”
“废话,当然要啊。”门外传来的窃窃私语。
凉雪衣和简辰逸走了进来,立即跪在地上,怯生生地唤道:“师父......”
初竹背对着他们,捡起方才砸了叶衍后掉到地上的卷轴,拍着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平静道:“戒律阁,抄戒规十遍。”
凉雪衣见已领罚,便破罐子破摔,道:“师父,叶衍真的想拜你为师,”她看了看眼前的师父,闭了闭眼,“况且他也说了长老们根本不收他,师父,就收下他吧。”
凉雪衣在她所有徒弟中属于最听话的,这是她第一次当面逆着师父的意思。
初竹对于今日凉雪衣异常的举动感到不解,她盯着地面看了会儿,说道:“再加一遍。”
凉雪衣只好噤声,和简辰逸走了出去,“弟子告退。”
“师姐,你方才为何如此?”
“只是......见他可怜......罢了...”凉雪衣望了望天。
简辰逸看着师姐,许久未说话。
叶衍来到华璧殿,整个人焉焉地坐下。
司马俨见他那样,多半是没戏了,额头上还通红一片,还以为是给磕了几个头,便笑着问:“怎么了?不行?”
“嗯...”这一问,叶衍感到更多的委屈与失望,他活了十六年,从豪华的府邸到杂奴房,再到路边乞讨都熬过来了。
好不容易盼出头,结果根本没人要。
反正十六年都过来了,下一个十六年怎么就不能过了。
“其实你不拜师,你也可以住在这里。”司马俨见他那样,不免想起了小时候的初竹,记事起最清楚的就是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必了。”叶衍其实也不想麻烦他,毕竟他也明白要是不拜师住在这里,必定会引来过多的不满。叶衍笑嘻嘻地对他说,“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用这样麻烦了。再说了,我好手好脚还能饿死不成。”
司马俨揉了揉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司马俨注意到他的额头上还有些青紫,皱着眉问:“这......是初竹吗?”
叶衍没有回答。
“我能到处走走吗?”叶衍抬头看向司马俨,可能是因为疼吧,他的眼眶竟有些泛红。
“当然。”司马俨看着叶衍的背影,有些愧疚,低头继续处理事务。
他虽然知道初竹的性子,但是下手的确是有些狠了,改天还得说说她。
前方传来脚步声。
“怎么又回来......”司马俨抬头,来人竟是初竹。
初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
或许是因为听见叶衍说“吃不饱,睡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大弟子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而替他说话,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做些令人讨厌的事了。
“掌门,”初竹作礼后向司马俨断断续续地说着,“掌门,那个......我...我觉得,凌雪峰,的确应该...应该,收弟子了...”
她从不会轻易地向人提要求,她这人面子薄,说完后迅速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看,像要看穿一个洞出来。
司马俨先是一愣,而后笑出声来,边笑边调侃着说:“叶衍是用了什么法子,一天之内就搞定了。”
初竹毫不犹豫地回击道:“不是掌门提的法子吗?”她心道贼喊捉贼,要不是念着身份之别,她还真想就这样给他吼去。
司马俨愣了愣,回答道:“是我还不行吗。”
初竹微微笑着,她大多只在司马俨面前笑过,他是唯一能让她放松,开怀大笑的避风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叶衍进来时看见两人正聊着,不敢打扰,但天色已晚,他必须得下山了。要是晚了,寻不到一个破房子可就要露宿风餐了。
“掌门,我下山了”叶衍尴尬地看了初竹一眼,不自在地挠着脸。
初竹知道司马俨会说明白的,那么她留在这里反而不好说,她道:“掌门,那么我就先走了。”
她走过叶衍身旁时,看见了他的额头,泛着青紫还有些微肿,不自觉步伐加快。
“不是,等等...”话音未落,初竹已离开了大殿,司马俨暗暗抱怨着她,“每次都走得那么快。”
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还是希望初竹能够像以前那样叫他司马俨就好。
“那么我也走了。”叶衍笑着对司马俨说。
“等等,”司马俨走到叶衍跟前,看着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殿内,“不必走了,你现在可是凌雪峰的弟子了,没人敢把你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