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看见宇文浩南的时候也不禁怔了一下。
她上一世见到宇文浩南的时候,宇文浩南还没有这样老,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不行了一样。这样想当然是大逆不道的,但是宇文浩南现在的确处于一个这样的情况。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宇文浩南这一世如此快速地变老了呢?
宋初心中叹了口气。宇文浩南可谓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除了脾气有时候比较暴躁之外,相对来说在他统治的这段时间之内国家已经相当安定了。
宇文浩南在同时也在打量宋初。宇文乾这个皇子自小就是比较有主意的那个,何况他的母亲德妃一向在宫中权势与皇后隐隐分庭抗礼,可以说宇文乾自小就是在德妃的呵护之下长大。
除了身体偶尔喜欢生病之外,在宇文浩南眼中还算是个满意的皇子。已经多少年,宇文乾没有向自己提过要求了?没想到这次提出来,竟然是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宋初究竟有什么好的?难道比很多美貌的世家大族女子还要好么?宇文浩南在看见宋初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摇了摇头。
长相不及很多世家女子三分之一。
但她眼中却偏偏有种沉静的气势。对,不是气质,是气势,尽管在一代君王面前仍然有的气势。这一点不仅仅皇后眼中有,宇文浩南心中的另外一个人也有。
这让宇文浩南竟然有些纠结了起来,心中可谓是五味陈杂,看着宋初进来行了三拜九叩之利之后竟然半晌没有说话。
在皇宫当中服侍的人自然不是笨蛋。侍女上来沉稳地给宇文浩南倒了一杯茶,心中想着,可能是要挫一挫这位宋女贤的气焰吧。
毕竟这么多年来,敢于直视宇文浩南的脸的,真的没有几个人。
周通却不这样想。他跟随宇文浩南很多很多年,在宇文浩南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身边,自然知道宇文浩南此刻想起了什么人。
“皇上,茶凉了。”看着那位宋女贤静静地跪在那里,周通终究是开口提醒道。
宇文浩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茶盏,却没有喝茶,只是淡淡地道:“坐吧。”看着宋初处变不惊地站起来坐下,宇文浩南心中却又想起了那个人。
“听说,姚将军的女儿今天跌下了马?”在漫长的沉寂过后,宇文浩南淡淡地道,仿佛刚刚的沉寂全部都是错觉一般。
“是。”宋初并不解释,只是恭敬地垂着眼睛说道。
“哦?”宇文浩南此时方才对宋初本身产生了几分兴趣。“你为何不解释一番,还是说已经认罪了?”
“皇上没有问罪,臣女岂敢认罪?”宋初恭恭敬敬地行礼,“此事并非臣女所为。”
“何以见得?”宇文浩南微微眯起眼睛,“你倒是油嘴滑舌,可朕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
“皇上在臣女心中,有如高山一般巍峨壮丽,怎敢油嘴滑舌?”宋初神情十分认真,“我只是实话实说,仅此而已。姚家大小姐执意要和臣女赛马,臣女岂敢不从?但又不敢真的超越姚家大小姐,只好一直在她身后跟着。”
宋初顿了一下,“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情,只看到姚家小姐已经躺在地上,连忙将其扶起送了回去,仅此而已。”
宇文浩南冷冷地看着宋初。“可姚家夫人指认就是你做的,你又作何解释?”
“启禀皇上,姚家夫人关心则乱,何况这件事本来就蹊跷,这样想倒也没有太大的错。”宋初垂下眼睛,“何况我自小就被传言克母,是不吉利的象征,自然看见我心生不喜。”
“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当时没有将姚家小姐推下马?”宇文浩南说出了让自己都十分惊讶的一句话。
他竟然在被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牵着走!
这个认知让他非常生气,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着宋初冷淡地道:“若是没有证据,便不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朕自然要让刑部进行处理。”
“启禀皇上,姚夫人也没有证据,为什么就能说我不是清白的?”宋初反问。她其实在心里对于宇文浩南这样说非常反感,但在宇文浩南面前她不可能展现出这样反感的情绪。
宇文浩南颇感意外,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宋初一眼:“那么朕也只有让刑部来裁决这件事了。姚将军劳苦功高,朕不然不能让他白白看着自己的女儿身受重伤。”
宇文王朝刑部何等可怕,她在前世就已经有了深切的感受了。宋初顿了顿,开口道:“臣女遵旨。”
“你是我王朝的三品女官,为何要自称臣女?”宇文浩南半闭上眼睛,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皇上既是让爹爹叫臣女来,自然以臣女自称。”宋初恭敬地回道,宇文浩南惊讶之余不禁大笑:“宋进贤可谓是个笨人,但他有个机智聪慧的女儿。不简单,不简单!”
宇文浩南笑着挥袖:“将那样东西去给姚将军送去。”
周通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恭敬地道:“是。”
“你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宇文浩南看着宋初,“是一面镜子。”
宋初惊讶地抬起头来。为什么宇文浩南竟然给姚将军送去一面镜子?难道镜子能够将姚青青推下马不成,还是说要让姚将军看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还是说,其实凶手是姚将军自己?
宋初脑中飞速地转过无数个念头,然后开口问道:“臣女斗胆,为何要送姚将军一面镜子?”
“因为正是那面镜子让姚家大小姐自上面跌了下来。”宇文浩南站起来,在龙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镜子的确精致,镜面也精妙的紧,竟然不是平面的,能够聚光。”
也就是说,姚青青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镜子的反光,从而自马上跌了下来。
这需要多么精妙的计算?算定了姚青青会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角度回头,然后将镜面完全地反射了光——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宋初一向沉静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
宇文浩南没再说什么,摆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
宇文厉再不受宠,毕竟也是个皇子。受了伤之后倒是诸多人前来看望,也有一些对自己有意思的女子,然而宇文厉对她们的身世都不是很满意。
“你,你可好一些了?”一个女子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会不会觉得很痛啊?”
是扬州州丞的嫡出大小姐。扬州可谓是豪富,估计州丞这两年也没少捞油水。只是再捞毕竟还是少数,比起世家大族们差得未免也太远了。
宇文厉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那女子却见宇文厉不和她说话,窘迫的说不出话来:“那,那个,家父说让我,让我来看望皇子的……”
宇文厉回过神来,连忙微笑道:“李小姐请坐。”
一边却在心中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如果这女子是个不错的,他完全可以先娶了,到时候换个更好的就是了。只是这样的性情,怎么能帮助自己?恐怕知道了自己的野心会吓死呢。
耐下性子陪着那李小姐说了半晌的话,那小姐才含羞带怯的走了,行走之间好像弱柳扶风一般,宇文厉不由得头痛地扶了扶额头。
他从来就不是很喜欢柔弱的女子,柔弱就代表着没有本事。相反,他也不喜欢故作坚强的女子,因为明明没有那么强,其实应该示弱才对,刚则易折。像宋芊芊那样的,故作柔弱,心中又很聪明的,他就很喜欢。
这样的女人容易狠得下心来,和自己一起做事。他寻求的是一个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内人。
宇文厉这般想着,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
宋初。
宋初真的很奇怪。明明不是嫡出的小姐,看起来却比嫡出的还要高贵许多一般,偏偏却惹不得,据他的手下报告,宋芊芊在她手下已经吃了好几次亏。
真是想不到。
这样想着,宇文厉便决定出去转转。一方面可以让别人看见自己有多惨,从而产生以些同情心;一方面也能够让那该死的蠢太子少动一些心思。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见一见宋初。如果不行,宋芊芊也可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宋初在他心中的排名竟然已经在宋芊芊之前了,宇文厉有些意想不到。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
这天天气不错,如果没有那边狩猎的声音就更好了。宇文厉边走边和周边的人打着招呼,引来不少人的皱眉。
这二皇子,未免也太不幸了一点。身上的伤口加起来足够让一个意志力不够的人哭爹喊娘,而他竟然在悠闲地散步。
“哈哈,太子哥哥好厉害!”宋芊芊和太子坐在一匹马上,笑得无比开怀。宇文厉下意识地朝着宋芊芊那边看去,却只看见了太子冰冷憎恨,又带着一丝嘲讽意思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