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早说,银桃一肚子气,身后又传来一道可惜的声音,“又要多几条冤魂啊!”
银桃蹭的一下站起来,宋初把人给拉住了,“德全,去弄些吃的来。”附近休息的棚子还在,海边的太阳格外热烈,海上波光粼粼,海水翻滚。
几人吃了东西,一会儿海风习习,困意便上来,“靠着我休息一下。”昨晚就没有睡好,宋初眼皮底下青了一圈。
不知过了好久,太阳渐渐西斜,海上的风吹起浪花,好像举办一场盛宴。
“来了,是他们吗,是他们吗?”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在打瞌睡的银桃抬起惺忪的眼睛,几个人影慢慢从斜坡上出现,走路的姿势带着几分放肆。
五个人,年纪各不相同,手里不知拿着些什么,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和严肃。其中一个吊儿郎当的人伸个懒腰,脖子一转,瞧到了几个在高地棚子里的人,两手拢成喇叭状,笑嘻嘻,“你们是要过海吗?”
银桃上前一步,“是啊,你们也是吗?”
年轻人这一吼把其余四个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其中里面最大岁数的人脸色严肃的很,“我们是摆渡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惜刚刚那个男人走了,银桃犹豫间,底下又有人道,“不过我摆渡可不便宜,十两银子一个人。”
银桃适时做出惊讶状,气到,“十两银子?抢钱啊?”
“这海上不止风浪大,人浪也大,我们可是冒着死的危险,”嘴里哼哼,“你爱坐不坐,你就等着吧,看看还有谁敢出去。”
“好。”宋初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冲着几人道。
五人在前面走着,宋初四人跟在后面,看着几人动作熟练的解下纤绳,放好东西,各行其是,微微有些放心。
这是其中最好的一艘船,没有皇家船只的霸气威武,和普通渡船比体积打了一倍不止,想来是为了装更多的货物和人。只有一个简单的用树皮木材搭建起来的棚子,里面空间倒是很大,两头也宽敞。
“好了,上来吧!”放下甲板,那个看上去就不正经的年轻人冲他们吼了一句。
宇文乾把宋初扶上去,两人站在船头上,看着躲进太阳里的天空,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五个人又摆弄一番,终于抛出锚,船动了。前面两个,后面三个,船上安静的不像话。宋初坐在宇文乾边上,身子相依,在海风中倒是显得安稳。
几个都不是多话的人,只有那年轻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嘻嘻哈哈和宇文乾几人说个没完。
“你不用去帮忙?”
“现在还好,一会儿再去。”青年人在宇文乾和宋初身上扫了两圈,笑意更深了,“你们要去迪尤?这么远啊!”
“嗯!”宋初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听说海上有盗贼,你们不怕吗?”
“怕啊!”青年人装作无畏状,摊手,“没办法,危险的地方赚钱越快。”说着眼睛盯着几人笑起来。
本是一个人十两银子,由于他们走得太远,竟然翻了倍。
“不过,我们还没有走过那么远呢?”年轻人的面孔忽的有些悲伤,“也不知道……”
“哼,臭小子,说什么呢?”船头上,一个坐着抽旱烟的人吐出一口眼圈。
海上最忌讳说这些不吉利的,青年人比了哥拉嘴的动作。
“那个是什么?”宇文乾抬眼望过去。
青年人顺着目光一看,“船啊!”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这是以防万一。”
宋初瞧着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又看看外面几个男人,或许也是怕的吧,说的这么轻松,不过是为了自我安慰。
宋初心里不是滋味,她还想着若有条件就把孩子接回来,看,连大人在这世道都快活不下去了啊!
“乾,你说能好起来吗?”
宋初每每叫宇文乾名字的时候,就算服软伤心的时候,宇文乾拥着自己的妻子,“我们好好努力。”努力给自己,给孩子,给天下创造一个安稳的世界。
“是啊,我还像去看遍山河呢,这样子,谁还敢出门啊!”宋初低低笑了起来。宇文乾也跟着笑。
两人声音太小,年轻人听不见,只觉得夫妻俩感情好,撑着脑袋,眼里露出股羡慕和落寞。
“既然危险,家人就不担心你?”夜幕开始降临,耳边浪花跳舞的声音越发明显,安静的让人心慌。
“我没有家人。”一直笑嘻嘻的青年人语气哀伤,像是要哭出来,“我们几个,哪还有几人呢。”说着自己都呵呵笑起来。捂着脸,空余笑声在小小的空间回荡。
坐在船头上的人吸了最后一口烟,“家人啊,都死了哦,都死了哦!”
风声从耳边划过,低低矮矮的呼吸声有些乱了。说说笑笑的穿上瞬间安静下来,各人脸色不好。
船外,天幕黑沉,照的大海也成了一片幽深的深渊,他们好像正漂浮在这无尽的深渊里。摇摇晃晃,不知道最后能到达哪里。
不知是几个人的话还是夜风,宋初手脚冰凉的厉害,宇文乾悟了好久都不见暖和。宋初算不上心怀天下,却被几个人震撼了。原来,这就是他们还愿意出海的原因吗?多简单啊!
“乾,你说谁做皇帝真的那么重要吗?瞧着天下,最终受苦的还不是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她瞧着宇文乾,目光带笑,“现在,我倒是感激自己生在了宋家。”若是个平头百姓,她怎会遇到宇文乾,有别样的经历。
宇文乾苦笑,心中一片苍凉如同这茫茫大海。
船在海中不知航行了多久,明月从海上爬起来,周围看不到陆地,除了海浪声,风声的交响曲,再听不到其他。
眼睛随着夜深越发疲乏,划船的人也换了又换,棚里一盏星光朦朦胧胧,慢慢在无尽的海边行走。
变故就发生在不经意间,“有光,快躲起来。”
宋初的头唰的一声从宇文乾肩膀上树立起来,“怎么了?”
“我们可能遇到盗贼了。”青年人从外面露钻进来,一口气把仅剩的光给熄灭。今晚的月光足够亮,依稀能看到人影。
“妈的,这月亮早不亮晚不亮。”
“不好了,他们朝我们赶来了。”
剩下四人匆匆钻进来,为首的老者看了看宇文乾,声音坚定,“几位对不起了,迪尤我们是去不了了,这船留给你们。”说着兀自取了刚才宇文乾注意到的小船放到海里。
宇文乾如何还不明白他们这是做什么,逃命,这么真是慌乱的展现在眼前。
仅能乘坐一人的小船,在这风浪颇大的海里不知道是否能平安返航,宋初无措又心急,站在船头,朝动作慌而不乱的几人诚恳道,“你们这分开走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一起好好想想,人多力量大嘛。”
五人快速的跳了下去,眼神有些愧疚,“对不起。”
好像一声信号,五人分别朝五个不同的方向快速狂奔,一会儿功夫,已经隐在了海里。
宋初屈身要去拉人,可惜只能触碰到湿凉的空气。
“乾。”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无力过,心尖都在发疼,这就是恩惠大师说的不够强大么?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所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各自狠心逃亡,因为国家不够强大,所以没有办法庇护自己的子民。
“乾啊!”宋初真是伤心极了,趴在宇文乾肩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宇文乾不知道的是,这一刻,自己怀里的妻子又多了份什么。
“主子?我们……”那艘带有亮光的船越来越近,德全掏出缠在身上的宝剑,还没在海上打过架呢。
宇文乾带着针芒的视线一扫,“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作乱。”
德全嗖的一声把武器藏好。宇文乾拍着宋初的背脊。宋初还有几分理智在,擦擦泪,又成了高人模样。
听到宇文乾刚才的话,心下一动,嘀嘀咕咕在宇文乾耳边说了许多。
宇文乾皱着眉头,还是点头,又在德全银桃耳边吩咐几句,船已经靠拢了。
“里面的人快点儿出来。”一声粗鲁暴喝,四人弓着身子钻到甲板上。
对面的船比之自己乘坐这条,真是庞然大物,身高就高了一截,对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目光冰冷,还有一点儿别的意味。
“嘿,没想到还有两个小美人。”一道猥琐的声音直直传入四人耳里,宇文乾握着宋初的手骤然收紧,宋初只得用另一手安慰。
“来,把他们给我弄上来。”这是刚刚那个猥琐的声音, 看样子是这艘船上的小头目。
宋初捏了捏宇文乾的手掌,宇文乾扫视一周后,回以一个放心的笑,凑到宋初耳边,“若我们走失了,上去找风云阁的人。”他没有错过刚刚船舷上那一点带有棱角的红。
四人紧挨着上去,顺从的模样没有引起一船人的大惊小怪,“哎哟,还真是胆子肥,大晚上的居然敢坐船。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海上是谁的地盘吗?”
“他们好像不是划船的,喂,那几个划船的呢?”
“他们跑了。”
“兄弟们,带上工具,给我追。胆子不小啊,居然还敢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叫骂声,宋初被人一把扯过,猥琐的声音带着淫邪,“哎呀,这小娘子不错啊!”手就要碰上宋初的脸,一道锋利的视线投来,小头目心里一惊,居然放下了手,又觉得不甘心,给了宇文乾一脚,“他妈的,看什么看。”
宇文乾侧身一躲,身影上前,不止没有被踢中,反而把宋初带进怀里。船上的人沸腾了,举着明晃晃的刀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
“我要见你们首领。”宇文乾丝毫不惧,在宋初脸上摩擦片刻,沉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