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辆朴素的马车静候着,车上坐着一个黑衣人。德妃抱着孩子深深的看了儿子和宋初一眼,要紧嘴唇,狠狠心,转身上了马车,还能听到婴儿更加高昂的啼哭声。
宋初身子一颤,就想挣开男人,可是腰被男人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东临海朝两人抱拳,该交待的早就交待了,不忍看宋初绝望悲伤的脸,“后会有期。”和克莱斯翻身上马。
马匹和车轮轱辘轱辘的响着,声音渐低,身影消失在薄雾之中。宋初像终于只撑不住,哽咽起来。
宇文乾拖住宋初无力的腰,把她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才不至于跌倒地上。怀抱太有力度,这些日子来的担惊受怕,自责无助全部爆发,哽咽变成了大哭,好像要把今生的泪哭完。
宇文乾顺着宋初的头发一下一下抚摸着,眼睛血红,心疼如麻,“初儿,我们会没事儿的,孩子也会没事儿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宋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东临海听着婴儿的啼哭,无奈的看了克莱斯一眼。
马车上,德妃红着眼眶,亲亲拍着婴儿的背,声音哽咽,“念儿啊!念儿,以后千万别忘记你的故土,你的爹娘。”好像是回应,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夫人呢?”宇文乾带着几人在越城外转了一圈,不放心宋初,早早便回来。
“在书房。”银桃瘪瘪嘴。
宇文乾皱眉,这人是要把自己忙死吗?从母亲和孩子走后,这人就不得闲,就开始翻卷宗,这都快晚上了,还不休息。宇文乾走到书房,果然,那人还在低头细看,边上还站着掌管卷宗的首领,不时问上几句。
宇文乾推开门,挥了挥手,属下应声而出。宋初也不说话,兀自做着自己的事儿。
也只有对着这人,他才会格外无奈,宇文乾抽出宋初手中的书卷,“初儿,休息一下吧!”
宋初揉着眉心,声音淡然,“你别管我,过几天就好了。”宋初知道自己状态有点儿不对,可是那种心头失了一块的感觉真的太痛,只能靠不断的忙碌来麻痹自己。
宇文乾握住宋初的手,轻轻的揉着,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初儿,明天我们启程去风云阁。”
“好,宋芊芊发现我们逃了。”这是今天收到的消息。
“放心吧!她是找不到我们的。”如今宋驿文率着大军南下,宋芊芊一个弱女子可没有那么大的势力。就算有宇文厉出手,他也不放在眼里。
“宇文瑞那面……”
宇文乾索性坐下,揉着宋初被焦虑侵袭的小脸,“初儿,放心,五弟自有打算。”他才不信以五弟的才能会接连失利。那个精明强干的人,从来都不能小瞧了去。
冰凉的脸一接触温暖,迫不及待的吸取热量,愁杂的心忽然轻松不少,“嗯!”一时竟有种别样的温馨,谁都没有说话。
“喂,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银桃挤眉弄眼。
德全朝同乘一骑的两人看去,没有什么不对劲啊?
真是个呆子,银桃憋着嘴,说不出高兴还是难受。好像小姐现在不怎么排斥主子了,这不是个好事情吗?为什么心里又有些担心呢?
银桃甩甩脑袋,想什么呢,主子以后肯定会好好待小姐的。
宋初细皮嫩肉,更不用说这大半年来被人养的都胖了一圈,宇文乾担心她熬不住,特意放慢了速度。
“我没事儿的。”宋初无奈的笑笑,这人对自己太小心了些。
速度渐渐加快,寒风扑面而来,宋初眯着眼睛,下意识得朝身后的热源靠拢,宇文乾眼色幽深。
路边一个茶寮,停下歇息,先把宋初放下去,宇文乾才翻身下马,姿势潇洒,身形俊逸,宋初却眼神一闪。
“怎么了?”宋初神色凝重的在自己腰上乱摸,宇文乾紧张起来。
宋初不知摸到了什么,一扯,一个绣的精致的香囊出现在手中。
宇文乾一愣,不自在的摸摸脑袋,这不是龙思思送给自己的东西吗?怎么挂到衣服上去了,不是收好了吗?刚想开口坦白,就听见宋初带着凉意的声音,
“这是哪里来的?”
“初儿,你别误会,这只是一个朋友送的,而且……”
宋初神色怪异,挑眉看了宇文乾一眼,“怎么来的。”
那么久了,宋初从来没有问过宇文乾失踪那段时间的事情,宇文乾也忘了交待。宇文乾叹口气,果然世事无常。
宇文乾拉着宋初在茶寮里坐下,或许路太偏,天气也冷,里面空无一人,小二看到客人来了,也没丝毫热情,倒了茶,又缩在一边烤火去了。对着这一大群商人装扮的人提不起半分兴趣。
宇文乾扫射一圈,没有发现意外,压低声音,“初儿,当时我受伤掉进了河里,没想到被冲进了一个村子,在里面认识了几个朋友,临走时送的。”
宇文乾没有说自己的伤,宋初也猜到一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宇文乾,“那真是巧了,我也在路上遇到了两个人,分别时,我也收到了一个这个的香囊。”宋初摇摇手上的东西,意味不明。
宇文乾皱眉,难道他们也出来了?“他们叫什么名字。”
“一对兄妹,龙思思和龙承毅。”
宇文乾神色一松,“是了,就是他们,只是他们怎么也出来了?”说到后面自己都疑惑起来。
“也?”宋初不解。
茶寮破旧,也不奢望有什么好茶,宇文乾喝一口,“那个村的人不能随便外出。”
宋初眼神流转,“那你当时可否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
宇文乾摇摇头,“瞧你这小心的模样,”宠溺的摸摸宋初的脑袋,“虽然我待的不久,可里面真是美如仙境,老幼和睦,鸡犬相闻,真真宁静而温馨,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宋初瘪瘪嘴,想起龙思思纯真善良的模样,倒是信了几分,也觉得自己想太多,“干嘛要有机会?”
宇文乾失笑,初儿现在对自己是越来越随便了,恐怕只有她自己没发现吧!果然,这些日子的陪伴是有用的,“他们是前朝战乱逃避的人,为了安宁,与世隔绝,恐怕是不好找。”
宋初哼一声,“既然那地方这么好,干嘛要出来?”语气里的酸味老远都能闻到。
宇文乾眼睛都笑开了,直勾勾的盯着宋初。宋初被看得个大红脸,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偏过身子。
瞧着宋初泛红的耳尖,宇文乾哈哈大笑,十几个人都觉得全身震动,连打着瞌睡的小二都被吓醒,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
太神奇了,冷脸的主子居然笑得那么开怀,不会是见鬼了吧!歇息片刻,宋初一行人快马加鞭往风云阁赶去。那座平常的山脚草木稀疏,好像还没有从严冬缓过神来。不时断枝残丫横在路上,空气中的血腥味好像还在淡淡的漂浮。
宋初猛地往山上冲,虽然在书信中知道,远远没有亲眼见到那么震撼。隐在山中的风云阁小巧迷人,如今却成了断壁残垣。
走得越近,心越焦躁,看着亭台楼阁被大火光临过的痕迹,宋初脸色扭曲,紧握住双手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好像知道主人回归,一串的白衣黑衣突然窜出,恭敬的跪在地上,宽大的院子忽然变得窄小。
“怎么回事。”喉咙深处发出怒吼,宋初眼睛血红。
“阁主……”一个年轻的面孔抬起来,脸上哀色未退。
“说。”掷地有声,如铁花绽放。宇文乾站在宋初身后,宽大的胸膛好像一座稳固的大山。
“是楚雪儿把敌人引进来的。”年轻人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恨恨的说,“还有老阁主的一个故人。他们里应外合,找到了通往山上的道路,本想一夜之间拿下风云阁,只是低估了兄弟们的实力,最后失败而归。只是……”自豪的语气慢慢失落,“老阁主被他们抓走了,我们查探不到一点儿消息。”
“楚雪儿?故人?”宋初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字字泣血。“她人呢?”
“被我们关在天字房。”明显不爽的语气让宋初侧目。
“有多少人受伤。”宋初扫了一遍,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
风云阁人一向情感冷清,现在也不禁面露悲伤,“阁里共计一百二十六人,伤亡二十一人,重伤十九人……”
说完空旷的平地陷入一阵沉默,忽然,宋初问了一句,“怎么不见老管家?”
各人的头低得不能更低,半晌,还是那个说话的人低低说了句,好像是轻声哭泣,“我爹死了。”
宋初后退一步,宇文乾稳稳的扶住,银桃身后一干随身人士纷纷低下头,不敢看那个被悲伤环绕的女人。
宋初撑着宇文乾稳住身子,这才注意到那个年轻人,最后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风云阁遭此劫难,庆幸宋初和宇文乾都回归,一下子好像有了主心骨,渐渐恢复了人气。宋初粗略安排好众人,又对岚风的行踪猜测一番,查探了下风云阁的损毁状况,天已经黑了,才想起被关起来的楚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