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君好逑,寡言少语亦含羞;同游长安花灯会,为卿唱曲莫远求。
五天前。
正午时分,即使皎阳似火,长安城的东市仍然人满为患,作为外地人口众多的西北文化中心,城内聚集着大量的商人车队与异邦游客。
此时,四个白衣男女正走在通往东市的路上。
“还有五日就是师父大寿,我们今天跑出来不太好吧。”其中一位少年说到。
“不好?不好你倒是回去呀,反正只留蒿师兄替我们挡枪我也挺担心的,有聪明的及师兄回去我们就放心多了。”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女子撇撇嘴说到。
年纪最大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回头说:“都少说两句,今日有集,晚上还有灯会,可有的疯了,都省点儿力气。蔹,看好你小师妹,别跑丢了。”
“知道了大师兄,师妹你...”白蔹望向小师妹白芷。
“哼!”白芷并没有理睬白蔹,而是冲着大师兄白前做了一个鬼脸。嘴上不吃亏的两人便又开始斗嘴。
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顺着东大街来到东市。大大小小的摊位把原本几百见方的广场隔成了一条条五人宽的小路。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五花八门的服饰搭配,来自北方的突厥人在这艳阳天里仍然穿着羊皮大衣,高高的竖领倒也显得高大帅气;来自东北半岛的高丽人顶着圆帽穿着大裙,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对了,还有东方岛国扶桑,色彩斑斓的服饰搭配彰显出他们对樱花的喜爱;当然,少不了来自西方的婆罗门,传说这是一个宗教统治的强大国家,奇怪的服饰陌生的佛法,都为这个远方的国度增添了一层神秘感。
“及,带你去个好地方,别说师兄没照顾你。”白前悄声告诉白及。
“哦,那我叫一下...”还没等白及说完,嘴就被白前捂住:“就咱们俩!”说罢,拉着白及快速从白蔹跟白芷身后溜走。
“哎?大师兄二师兄呢?又想甩掉我!”白芷找不见前及二人,嘴里抱怨到。
“小师妹,他们不陪你我陪你嘛!”白蔹忙打圆场。
“谁要你陪啊!快跟我去找人!”白芷气不打一处来,拉着白蔹去找二人。
再看这边,在白前的带领下,两人朝东市中央走去。
“师兄,到底去哪啊?”白及好奇的问到。
“到了就知道了,我又不会把你卖了。”白前边说边向前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一般:“到了到了,你看前面那个大棚。”
白及顺着白前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两层楼高的灰色大帐篷映入眼帘,帐篷的入口,许多人都在排队进场。白前拉着白及跑上前去,买了两张门票,跟着队伍走进篷内。
此时虽然正午,棚内却有如黑夜,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中央的火光,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舞台被周边立着的无数火把照的通明,再往外看便是一圈圈的长凳。前及二人就坐在最后一排。
白及心想这或许是某个异邦的文化表演吧。无聊的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前戳了戳白及:“来了来了!”
只见,舞者忽明忽暗,香间偶露还微,薄煽底下尽思龟,观众无不亭伟。
白及虽然很想继续看下去,但是师父的教诲游荡在耳边。白及看了看大师兄,示意自己先行一步,可是白前看的入迷丝毫没有察觉。白及也不再多问,离开座位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帐篷的一刹那,强光照的眼睛无法睁开,炎炎烈日又洒在身上,白及缓缓回到人群之中,刚刚忐忑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白及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烈日强光,眯着眼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突然几个衣着华贵的本地人从白及眼前跑过,跑在最后的少年顺手推了一把白及:“白姓小子别挡道!”白及被撞得踉跄倒地。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白及认出这正是本地恶霸令狐商,仗着家大业大每天带着几个跟班出来耀武扬威,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酒囊饭袋。
白及心想,眼下师兄在棚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师弟跟师妹也不知道在哪,反正也没有地方可去,我就跟上去看看有什么热闹。
白及一路小跑尾随至一死胡同口,一帮少年在令狐商的带领下不怀好意的围着一名青衣女子。
白及心想,这还得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令狐兄真是长本事了!”边说边往巷内走去。
众人回头:“白姓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说罢,几人摩拳擦掌摆出了架势。青衣女子则站在最里面低头不语。
虽然数量劣势,白及却面无惧色,淡定自若:“我已经把你们包围了,劝你们快点儿走,不要在这里妄生事端。”
“哈哈哈哈!笑死小爷我了,给我上!”说罢,示意跟班们动手。
白及却也不急,狭窄的胡同对于人少的一边还算友好,总比在宽阔地带被人包了个圆来的强。
白及边退边打,当然,以白及的理术造诣,出剑对付这些酒囊饭袋还是绰绰有余,但无论如何也是街坊邻居,还不至于动刀动枪。
就在白及与众人迂回之时,一人从天而降,跳进人群当中,一把抓住藏在众人背后的令狐商:“不想看你们主子脸上开花就停手!”
来人正是白前,令狐商见大势已去忙求饶道:“白前!大家乡里乡亲,今日放我一马,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白前也懒得跟他废话,在他眼里令狐商这种靠着家室嚣张跋扈的败家子,他都不屑动手:“你走吧!”
待令狐商一行人走远,白及走到青衣女子身边:“姑娘受惊了,你没事吧?”
“谢谢公子相救。”说罢青衣女子又低下了头。
白及细看,这姑娘目若秋水,包子脸上范起两朵红晕甚是可爱,白及不由得定在了当中。青衣女子也不善言谈,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还好白前上来缓解尴尬:“没事就好,我以为什么事呢,早知道你追的是令狐商那帮人,我就不赶过来了...不过既然是为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解围,我也是义不容辞。”
突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油嘴滑舌的小子,离我师妹远点儿。”只见一个青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小姑娘旁边。
“怎么现在的人都不喜欢走路,非要跳来跳去吗?”白前细看,这又是一名青衣女子,不过个头略高一些,板着个脸冷若冰霜,不过长得倒也俊俏。
听她方才说话,应该是小姑娘的师姐了。“喂,人可是我们救的...你...”
小姑娘拉了拉师姐的衣袖:“刚才几个流氓拦我去路,还好这两位出手相助。”
“对的,方才我路过,就顺手帮了一把,看两位也是外地人吧,那我们更应该出手相助。”白及知道白前是得理不饶人,忙做老好人缓和气氛。
“谢谢!告辞!”说罢拉着师妹转身就走。
白前还想说什么,被白及拉住。眼看两人走了没多远却又折返回来:“你们是本地人?”年长一些的女子问到。
“如假包换。”白前又抢一步说。
“长安城里哪有好吃的?”青衣女子接着问。
“告诉我们名字就带你们去。”白前看原来是有求于我,更肆无忌惮。
眼看师姐又要发彪,师妹忙说:“我叫青黛,这是我师姐青葙。”
“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青葙埋怨到。
白及上前搭话:“如果二位姑娘不嫌弃,我们带二位在城里转一转吧,有个本地向导也好过到处乱逛浪费时间。”
“哼!”白前与青葙同时哼出声来。
青黛则好声好气的回道:“那么就谢谢你们了。”
正所谓,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转眼已经入夜,四人来到芙蓉园内赏花灯。园子依芙蓉湖而建,沿着湖边是一圈长廊,廊道两边的横梁上隔一丈便挂起一盏花灯。湖上的每一只小舟都配有一盏花灯,倒映在黑色的湖面上更让人眼花缭乱。湖的南面是一个方形舞台与一座六层楼阁,在圆月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
花灯会上人山人海,青葙吵着要坐船,白前道:“及,你不是不喜欢人太多嘛,那你陪青黛走走,我陪青葙划船。”
众人没有异议,待两人走后,白及道:“我带你去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吧,我看你也蛮安静的,应该也不喜欢太吵吧!”
青黛点了点头。
一转眼,两人来到楼阁瓦顶,坐在正脊上望着芙蓉湖的方向。
下方星星点点,好像在欣赏一幅会动的画卷,二人一时无话,白及为了缓解尴尬说:“你喜欢听曲吗?”
青黛回道:“喜欢,这么说你会唱喽?”
“正巧我最近写了一首《西江月:忆长安》,我唱给你听吧!”白及鼓起勇气要在青黛面前显露一手。
青黛惊讶的问道:“真的吗?好啊好啊,我洗耳恭听。”
白及坐直了身子,深吸几口气,缓缓开口道:
“八龙绕城福地,秦岭万物丛生,大小雁塔传书经,芙蓉园里欢庆,钟楼四通八达,鼓楼美食酌清,恩怨古今总难平,唯有长安宁靖!”
“哇!好厉害!”青黛微笑着鼓掌道。
皎洁的月光洒在青黛的脸上,这还是白及第一次看到青黛笑:“你笑起来真可爱。”
青黛白净的脸上范起两朵红晕,缓缓的低下头去...
子时已过,白及一人走在回德圣门的路上,方才跟青黛分开后,一直找不到白前,可能师兄已经先回了吧。
突然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缓步走着,白及几步小跑追了过去:“师兄,我刚找了好久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啊,啊。”白前显得有些奇怪,一反常态的应付两声。
“师兄你怎么了?”白及也察觉到了这点,连忙追问。
“没事,我们回去吧。”
白及知道,要是师兄不肯说,怎么问都没用,心里还是希望别是出了什么事就好。
两人无话,一前一后,往德圣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