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从他的头顶浇下，四处漏风的衣服黏在身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山门被下了禁制。
只有一位师兄在门口矮小的亭子口，冷漠地看着他。
云毅知道这个师兄平时最看不起他。但没想到他竟然摆在明面上为难自己。
“我都不明白，你进去也没啥用，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呢？”这位师兄把脸甩到一边，似有感触地叹着气。
虽然雨水并没有多湿凉，但面对着这个师兄的嘴脸，云毅还是撑开了自己紧紧抱着的黑伞，使自己看起来没这么狼狈。
“哦，原来是个伞啊！”大雨使得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片模糊中，这人刚开始并没有看清楚是一把伞。
“真是寒酸，还以为是一把剑呢！一把伞都能这么踹怀里。走吧走吧，求你了，我的好师弟。”
他一边往外摇着手，一边若无其事地看着四周。
云毅心中有气：“师兄，且说开不开吧？”
云毅的目光包含着一股渗人的深沉，仿佛黑暗中的夜叉，牢牢握住对方的喉咙。
对方打了个激灵，装模作样地说雨气吹得他好凉。
云毅见这个人不理他了，往前一步：“罗成锋师兄，你可知一个道理？”
许久，罗成锋难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什么道理。”
“落井下石和雪中送炭，你可分得清，辩得明？”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云毅浑身仍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傲气。即便被一声粗衣包裹着，即便被雨水浇得如落汤鸡一般，他仍旧笑怒依然。
罗成锋紧盯着他，见他后背慢慢地随着凝气爆出四片魔隙，防线一下子崩塌了。
他给云毅吃呛饭吃了这么久，此刻竟然沉默着施法催动身边的令牌，帮他打开了封禁。
“多谢。”云毅冲他点头，往雅正修室望去。
上不上那一节修练课，他已经觉得无所谓的。但不去听一下，总觉得不踏实。万一漏掉他成神的要点呢？
悄悄地打开门，雨水掩盖了他进门的声音。其他弟子都朝前坐着，只有先师警觉地看过来，冲他神秘一笑。
云毅小心翼翼地将伞放在旁边，很认真地听先师的训诫。他看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奕秋没在这里。
“御空境之上，就是化空境。各位将来会有感觉，进入化空境后每一个境界都很难突破。”
“先师是什么境界的？”有人多嘴问。
“化空境，化御界。就是化空境的第一个界。我自入化空境已经小半年了，突破都条件早已达到，只是无论如何无法继续吸入魔气，滋养魔根了。”
破魔界之后，人的丹田气海会发生变化，魔气的吸收和使用都离不开丹田附近区域。所以人们俗称为魔根。
先师说完，下面叫好声不断。是否真心不知道，但弟子们面对现在远在自己之上的内宗师兄，还是给足了面子。
这些，云毅没有放在眼里。但先师下面的话却引起了他的好奇。
“所以昔日有内宗的人，拉拢利用一些年轻人，将他们训练成尸魔，来帮助他们吸收大量的魔气，提升修为。据说还特别管用。只是需要的，是年岁不到十七的人，而且练完尸魔后，魔气被吸收殆尽，灵脉皆损，终身不可再吸入魔气了。”
“没人管吗？”有人问。
“要是年轻人去告状，当然有人管。长老们把受害者往褪魔池里一丢，吸去全部魔气和其他的精、气、身。受害者从里面出来，形同痴呆，全身羸弱落下残疾。但内宗的师兄却不会受到多大的处罚。所以权衡利弊，有些人只能认栽。”
云毅出神地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比如赵狂拉拢奕秋会不会另有目的。奕秋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不会给别人卖了吧？
“师兄，听说赵狂师兄半年就进了内宗了？”云毅发起了这个话题。
“赵狂师兄，可谓是天之骄子。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有些人生来就比其他人优秀。”先师的脸上划过一道落寞。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
云毅一句句地问，惹得前面的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瞎问吗？是刚刚先师说得太有水平，听不懂吗？”宋邪还是一副难为云毅的样子，他黝黑的脸庞不敢对着别处，只看着他揣着的袖口。
云毅曾经因为他爱挑拨离间，踢过他“几脚”。他虽然惧怕云毅，心里也深深地记着仇。
“诶，师弟哪里话！”先师笑着看向云毅：“观云毅师弟双目明亮，就知道他聪明机敏。赵狂师弟是一个胸有傲气又耿直的人，比云师弟你的性格更严重。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先师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有人重新审视了云毅一眼。
之前先师，哪里喊过什么云毅师弟。现在像是开始拉拢他了！
只是他突然拉拢，倒是改变了许多人对云毅的看法。实力强大的人起初只是看不上云毅，到了现在多了几分警戒和敌意。而为了博他们亲眼，主动打击云毅的人，已经低下了头，变得心虚胆怯起来。
只有少量愚蠢的人还执迷不悟。
有人把他放在眼里的感觉，太畅快。堂上先师帮他讲了话，堂下又喊了他留堂。
雅正修室关上门，门外的雨声好像被隔绝了一些，没那么吵闹了。
先师和云毅面对面站着，解了解自己的前襟，掏出一本书来。
“师弟，我说了要送你一部剑谱的。”先师说着，将剑谱送了上去：“本来说打算五日后，直接教你。但是三日后我们要准备入门弟子选拔的事情。”
离正式弟子的选拔，不到半个月了。云毅徐徐吐出一口气，将剑谱推开了一些：“我不愿意受人恩惠。要是送我，就请阁下收回吧！”
先师低低一笑：“云师弟何必拒绝？我帮你，必定不求回报，你放心吧。”
云毅沉默。
“你要相信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你。”见他不愿意接受，先师默默地把剑谱收回：“我帮你的，就是你应得的。既然你不愿意收这个剑谱，我就只能在其他地方下功夫了。”
先师的话，让云毅心中疑惑。
但无论问什么，先师已经不愿意回答。
雨一个劲下个不停，云毅预感到他即便出山也猎不到食物。
但是出了门，却见一群人冒着雨，不断地往里面移动。
有些熟面孔，还是和他一起成为弟子的人。
云毅跟过去瞧。顺着蜿蜒曲折的石路，越过一个个亭台。眼前的人群混进了另一个人群里。
吸了雨水的男人们围成一团，闻着有一股馊味。但这些人丝毫不介意这些味道，也不介意浇到脸上的雨水。
唯一担心的，就是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看不到台上的情景了，所以他们都往前挤着抗着。
眼尖的云毅瞥见了奕秋的身影。他正站在台子前面，怀里抱着几把剑，手中撑着伞。
这时候台上光溜溜的没什么人，云毅运起轻功翻到了最前面。
奕秋还在出神地望着最前面，云毅伸出手拍了他一下。
奕秋似乎感觉到肩部猛然一沉，赶紧回过头来看：“哥呀！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你怎么在这里？”云毅眉头微皱，扫过他怀里的四把剑，顿时两眼放光。
奕秋赶紧捂得严严实实的，似乎害怕云毅的眼睛里能伸出两只手，把剑全部拉过去。
“赵狂师兄的守剑弟子不在，但他要争位次，就让我帮他守剑，助长一下气势。嘿嘿。”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两声憨笑：“赵师兄太厉害了。”
没想到，自己入山门没几天，就要见识到第一场争位次的战斗了！
云毅舔舔唇，手心不知为何发了汗。
这个时候，两个人还没有上台。云毅就问奕秋：“你跟赵狂师兄相处的怎么样？”
“赵狂师兄很照顾我，就是脾气不太好。”奕秋眼睛猛地一弯，得意道：“但是我知道怎么讨师兄欢心，他根本没有责怪过我什么。”
云毅嫌弃地推了他一把，揉着脑袋：“说话跟个小孩子一样。”
云毅嫌弃地撑着伞，听到雨声里掺上了刺耳的欢呼声。
一个年轻人赫然站立在台上，微侧的脸庞，大雨中微眯着狭长的双眼，是英俊，但更带着一种于世不容的孤傲。
而他的对面，一个年龄较长的人，慢慢走到了他的正前方。
地下喧嚷不休，更有人扬着手大喊：“赵狂师兄，赵狂师兄必胜！”
偶然分辨出有几位喊“莫严师兄”的声音，都被淹没在赵狂巨潮一般的人气中。
“赵狂师兄生来资质绝佳，又一心修炼。不到半年就是内宗之人。莫严师兄虽然混了两三年，到了如今内宗排名二十的守位，但还是要给势如破竹的赵狂师兄让路啊！”有人说。
“一口一个赵狂师兄，这么粗鄙的人舔他有什么好处？人到最狂时自有天收，莫严师兄德才兼备，怎么会输给这样的小人？”有人说。
“好了，都别吵了，我觉得赵狂师兄再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能进内宗前二十吧？”
“赵狂不配！”
“就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被你们这些人吹成神了！”
云毅听着背后的声音，发觉虽然刚刚喊“赵狂师兄”的人比较多，但在下面却大多说他不好。
这青狞山的风气不好，山外弟子舔正式弟子，正式弟子又讨好内宗弟子。使得弟子们拜高踩低。
这时，赵狂突然向下看了一眼，孤傲清冷的眼睛瞄向云毅这里。
云毅皱眉，不知道什么很沉的东西被推到了他的身上。
低头一看，原本在奕秋怀里的剑硬塞到了他的怀里，而奕秋握着其中的一把宝剑，走向了赵狂身后。
赵狂接了剑，欢呼声更加振奋。
“莫严师兄，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置，该歇歇了！”赵狂抽出宝剑，指向了莫严。
莫严脸突然涨红起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赢？”
赵狂紧紧握着剑，鼻翼下喷出冷气来，鄙夷地看着莫严：“十招！”
“什么？”
“打败你，我只用十招。要是十招不能得胜，我就认输！”
赵狂的话点燃了他这一方的气焰，使得口号喊的震天动地。
莫严脸更红了，他满含血丝的眼睛，看向赵狂的一双冷眼，一字一句：“要我输了，我当场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