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万年的房子,早就坍塌得不成样了,外面大多数的房子随着时间的迁移只剩下一个个土包了。
独独这座房子只塌了一半,甚至外围都好好的,大门虽然腐朽,但还能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烛仔细的打量着这座房子,进了大门,依稀可以分四个部分,北房,西厢,东厢和后院,北房和东厢都已经塌了,只剩下西厢和后院。
房屋占地面积大,还有回廊相通,想必是一户大户人家。
南烛和苍尧一进门,骷髅们都没动静了,又恢复到他们刚来那时候的寂静。
这房子,定然不简单!
说不定有更危险的等着他们,南烛停足不前,刚提醒了苍尧要小心,苍尧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甩给了她一句:“怕什么,我不是有你拿命护着吗?”
这个人的心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南烛不得不跟上前,给苍尧后脑勺一巴掌悄声喝道:“你能不能长点儿心!这房子明显不对劲,你还一个劲儿往里走,想死是不是?”
苍尧吃痛哎呦一声,用受了委屈的声音道:“我这不是看天太晚了嘛,不得找个房子休息一下嘛,再说了,刚刚跑这么久,你不累吗?”
南烛知道夜已深,的确应该找个落脚的地方,但这个地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
自从南烛一进门就觉得后背一阵凉,总觉得后脑勺有一小股阴风吹一样。
如果说,刚刚在外面是凡人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那这房子里就是属于妖怪也看不见的黑。
南烛指尖掐诀,掌心腾出一小团火,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晕染开来。
只见几具白色骷髅七歪八扭的躺在正房堂前,南烛乍一看吓得往后一跳,然后条件反射的将素缨一甩,将白骨打得四分五散。
然而这些白骨不像外面的骷髅一样,散了还能活蹦乱跳的找下一家,这个一点动静都没有。
南烛凑上前去瞧,灵力轻轻一探。
什么都没有,死得不能再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仅仅是一墙之隔,为何这房里的骷髅上没有一点点魂魄?
南烛将掌心的火凑近白骨,想认认真真地研究这些白骨和外面有什么不同时突然觉得四周一下子就亮了。
南烛疑惑的抬头,只见苍尧将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悬于他们上方。
那夜明珠通体发亮,四周都是它洒下的萤白色的光辉。
苍尧:“别看了,又没我好看。”
南烛扫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白骨上道:“戴个破面具有什么好看的。”
南烛摆弄着白骨又说:“你什么样子我在无望沙就见识过了,不用再一次提醒我去回忆了。”
苍尧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南烛举起一只骷髅的手来说道:“它都比你好看!”
苍尧:“……”
南烛看了片刻后,起身拍拍手说道:“走吧,普通骷髅而已。”
苍尧鄙视道:“你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南烛反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苍尧得意的一笑:“那我就说了啊!这几具白骨,虽然姿态怪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苍尧语气一顿:“那就是他们的头和手都朝着一个方向。”
经苍尧一说,南烛也注意到了,这几白骨的头手都朝着门外,天魔大战,对于弱小的凡人都应该躲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不出来的。
那里最安全?
当然是家。
门外是最危险的地方,但这房子里的白骨都朝向门口。
这说明事发时,这房子里可能有比门外魔族更可怕的东西!
苍尧挑眉:“不要太崇拜我哦!”
南烛“切”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悬于头顶的夜明珠瞪着苍尧说:“有这个怎么不早拿出来!黑灯瞎火的走了一路了!”
苍尧:“……”
她果然还是那个她。
因为有颗发光的夜明珠,他们所在之处皆亮如白昼。
南烛心里的恐惧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在北房转了一圈,除了腐朽的木具和倒塌的墙体就没发现有其他的异处,于是找了一间看起来不是那么脏的房间,打算就地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
南烛正在四处观察这件屋子,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便说:“你……”
话还没说出口,南烛一转头发现苍尧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席子,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铺着。
苍尧闻言抬头:“嗯?”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南烛咽下之前的话,改口道:“你从哪里来的席子?”
苍尧说:“哦,我自己带的呀!”
南烛面上抿嘴不说话,心里却暗暗诧异:他居然背着我准备得这么充分的?我却什么都没有!
苍尧铺好席子后立马躺下,在席子上,枕着双手,翘起二郎腿悠哉道:“不过我的乾坤袋太小了,只够装下一张席子了,没多的了。”
他还转头对南烛得意的一笑然后用挪了挪屁股,让出一小点地方说:“要不要一起?”
南烛呵呵一笑:“不必了,你自己睡吧!”
苍尧听了后就真的闭眼睡觉了,一会儿又觉得夜明珠太刺眼说道:“我把它收了吧,太刺眼了。”
南烛简单的打扫干净了一块地,坐在地上抱胸靠墙恶狠狠道:“你敢!”
苍尧悻悻地收回手,无奈瘪嘴翻身继续睡。
南烛打量着四周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良久,南烛也抵不过这浓浓的睡意,很快抱胸睡着了。
悬于上方的夜明珠的光芒也随着南烛入睡变得柔和。
苍尧轻轻翻过身来,把戴了一天的面具摘了,露出俊俏的面容,一双狭长的眼睛正微眯看着南烛,若有所思着。
房门紧闭,却一阵阴风吹来,一团黑气从门窗的缝隙中蔓延,然后越来越多在房内迅速聚拢。
最后,在一团怨气缭绕中依稀可见一个婴孩。
这是鬼界常见的婴魂,通常是在五个月左右的婴孩遭到非正常的死亡所形成的。
在厉鬼里婴魂属于比较纯良的一种了,毕竟屁大点的孩子也坏不了哪儿去,它们更多的都遵循自己本能去活动,比如,饿了就吃。
但这个婴魂好像和其他的婴魂不一样,这个婴魂的五官模糊不清,就像有人把它的五官捏在一起了,苍白的四肢伏地,身形也比通常的婴魂要小些,可这怨气可是比一般的婴魂大个几倍!
此时婴魂正咿咿呀呀的呓语着向他们爬来。
苍尧自和南烛一起后就一直都把自己的气息收敛着,所以,婴魂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反倒是闻到南烛香甜的味道口水都止不住的滴落,口中的呓语也变得欢快。
婴魂一步一步的爬向南烛,喉中也发出几声似笑声的音调。
南烛浑然不知,依旧低垂着头熟睡着。
眼看着婴魂就要爬到南烛脚边了,嗅着南烛的甜美的气息馋得它口水流了一路,正要下口用餐时。
苍尧原本漆黑的眸子突然变得猩红,带着威胁的眼神斜睨着它,压低声音冷冷喝道:“滚!”
婴魂猛地察觉到周围带有危险的气息,仿佛有只手掐住它命运的脖颈,鬼帝的气息可不是唬人的。
婴魂倏然消失,走得潇潇洒洒,干干净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苍尧抬眸,南烛并无察觉到异常,依然熟睡着。
可能是刚刚婴魂带来些许阴气,南烛打了个冷噤,略微皱眉,然后抱紧了双臂继续熟睡。
苍尧抬眸,将南烛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到底谁保护谁啊。
苍尧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闭眼打算继续入睡,但南烛打冷噤的样子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最后,苍尧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悬在空中,发出的不再是冷冷的萤白光,而是带有温度的暖光,像个小太阳。
苍尧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有病,才入睡。
天光乍破,逐渐泛出鱼肚白,不知不觉已到卯时。
南烛悠悠转醒,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本以为昨天晚上会有什么发生的,结果竟然一夜好眠。
南烛环顾四周,室内略昏暗,地上的夜明珠时不时地闪烁一下,不见苍尧。
阿俏呢?
南烛紧蹙眉头,一手抓了夜明珠塞进乾坤袋里,立马起身出去寻人。
倒塌的墙体,腐朽的木头,四处杂草丛生,尽显萧条之色。
南烛在正房找了个遍也不见阿俏,心中烦躁不安,总觉得他又要不辞而别。
不见阿俏,南烛脚下的步伐越来越焦急,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进西厢,房屋墙体残缺,零星的瓦数搭在屋檐,墙面斑驳带着岁月痕迹的气息,大门敞开,可能也是因为门不见了。
南烛略犹豫了一下就迈腿进去了。
自来到死城,四处杂草丛生,荒凉无比,前院却寸草不生,墙体损坏的程度也没外面的大。
初晨,阳光自东照来,刚好照进房内,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下飞舞。
昨天晚上南烛他们只是匆忙的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危险就走了,现在,南烛一个人踏入偏殿还有点小怕,将素缨握在手中,心里才有点底。
南烛也不知道她走到那间屋子了,这些房子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她觉得都长一个样儿。
一踏入这间屋子,南烛就感觉阳光照在身上都不暖了。
只是觉得这间屋子非同寻常,妖的嗅觉可是非常灵敏的!
南烛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这间屋子很简单,陈设都一目了然。
难得的是,这间屋子竟然还有些家具没有坏,一个女子的梳妆台,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铜镜上映出南烛模糊的身影,一张床,被褥早就腐烂不见了,只留一副腐朽的床架子在那儿,一个大大的红木衣柜,面上的漆已经斑驳看不清原样了,柜门紧闭。
南烛慢慢靠近这个衣柜,若是要藏什么东西,可能也就这个衣柜可以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衣柜里一定有什么。
南烛伸手去拉开衣柜,可开了一个缝,一道怨念极深的黑气强势地缠上来。
南烛反应过来时,右手上已经被一丝怨气缠上了,并在源源不断的上攀。
南烛急忙脱手,素缨为阻,虽已切断,但还是沾上了,奇怪的是,邪物并没有追上来,而是缩回衣柜。
像个护食的小犊子一样,发现有人要抢它的食物就反击咬上一口。
南烛在阳光下观察着右手,手指白皙,指尖如葱白修长,全然不见刚才的黑气。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南烛这样想着。收回手,不敢再开衣柜了,但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总归不会是阿俏。
南烛转身想到别处去找人,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灯火,干嘛呢?”
南烛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全然忘了刚刚发生的事。
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让她一顿好找的阿俏。
南烛转身就开骂:“你一大早上的瞎跑什么?!”
“所以,你是在找我?”苍尧愉悦的说。
南烛白了他一眼道:“废话,说吧,去哪儿了?”
“嗯……”苍尧:“去找一个小东西了。”
昨天晚上他见到那个婴魂,后来想想,他还觉得有点儿意思,想收了做个小宠。
他本就是鬼,根本不需要睡觉,所以等天一亮闲着没事干就出来找找,没想到,这个小鬼挺会藏的。
南烛疑惑:“找什么?”
这个鬼地方还能有什么宝贝不成?
“嗯……”苍尧想了想回答道:“一个小小的,凉凉的,看起来有点可爱的一个小东西。”
是了,不凉凉能是婴魂吗?
南烛听完他的描述完全猜不出来是什么。
“很重要吗?那我帮你一起找吧。”南烛皱眉道。
“你别找了,我来就行,实在找不到就算了,赶路要紧。”苍尧体贴道。
苍尧其实已经感受到婴魂的存在了,只是怕暴露自己所以迟迟没动手。
苍尧和南烛一同出门时,苍尧背着她还不忘用手故作自然拍了拍衣柜,实际上默默地发力,将婴魂禁锢在衣柜里。
婴魂被这强大的法力打压得“吱”一声都不敢,内心也是很憋屈的。
南烛和苍尧一道儿出了西厢,打算继续赶路,也不知道外面的骷髅还在不在?
于是南烛边走边说:“也不知道外面的骷髅还在不在?要是还在的话你就跟着我跑,知道不?”
“……”
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的南烛转头一看,身边空无一人。
又不见了!!!
苍尧一人出了房子,站在大门口的他也很懵。
怎么就他一个人,不,一个鬼出来了,小灯火呢?
等他反应过来了,想来定是那婴魂做的怪,苍尧气得牙痒痒,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句“小畜生!”又回过去找南烛。
其实婴魂也很委屈,它都被关在衣柜里了,它还怎么作妖?
南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人就在旁边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见了,只怕是这房子有些东西是他们还没发现。
敌在暗,我在明。
南烛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土堆起来的墙爬满了青草,墙角有一块半人高的青石,坑坑洼洼的石面上积了一些土壤,一些嫩绿的芽在生长。
在她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时,南烛意识到,不是阿俏不见了,而是,她半途消失了!
南烛略加思索,走上前伸手在青石右下方薅了一把草,然后蹲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
如果是幻境的话,那么幻境里面的事物在损坏后会迅速恢复原状,周围的景物也会一直保持着所设幻境人的想象的画面,一成不变,除非所设幻境的人想要改变,不然所有的事物都将不生不长。
过了一会儿青石的右下方仍是光秃秃的一片,并没有恢复原样。
显然,这里不是幻境。
不是幻境,大白天也不可能是鬼打墙,那就应该是进了别人设的迷阵里面了。
至于什么迷阵,怎么解,她暂时还不知道,因为,帝君没教过。
迷阵也分千千万万种,有攻击性强的,也有保守派的,南烛还估不准是那种,毕竟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走也是转圈圈,不走也是干等,怎么办呢?
南烛蹲在石头旁画圈圈,蓦地一拍大腿,起身撩起下裙摆拢在腰间简单快速地打了个结,走到墙角开始手脚并用地爬墙,不是她不想用素缨,而是素缨好像被这个阵压制住了,不听召唤了。
反正横竖都不行,那她就不走寻常路!没准儿翻过墙头就别有一番天地!
墙体并不高,南烛一跳就够到了墙头,然后手脚发力,先是艰难地把一条腿搭到墙头,接着双腿夹住墙,一借力整个人就趴在墙头上了。
等南烛哼哼唧唧的爬上了墙头时,她已经累到不想说话了。
长吁一口气,没想到,爬墙还是一个技术活儿。
墙外果然不同,杂草更加茂盛,还有一个个土包包,和她们刚进死城的景象别无二致。
南烛窃喜,她果然是个集才华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正要坐起来,然后跳下去。
然而,这个墙似乎不太牢靠,没等她坐起来,墙就开始簌簌的掉土,南烛感觉身子一轻,她就摔了下来。
她真的是想骂人了,摔就摔嘛,但往墙里的那头摔是怎么回事!白白费力气爬半天的墙了!
伴随着尖叫,南烛急速的下坠着。
没有意料之中的痛,她被人稳稳的接住了。
睁眼便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胸膛,抬眸一看,一张黑色流金的面具,面具下的眼眸深邃,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鼻子也十分坚挺,唇边含笑。
“阿俏!真的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南烛带着一点兴奋的问道。
“很明显,我也不小心进了这个迷阵。”苍尧依旧抱着她轻快的说道。
南烛跳下他的怀抱,解开衣服上的结,拍拍尘土说:“我知道怎么出去了!”面上还一脸得意。
“哦,你是说,翻过墙就可以出去了?”苍尧问。
南烛:“是呀,我是不是很聪明。”
苍尧给了她一栗子,用教训的口气说道:“你傻啊,哪有这么简单。”
南烛挨了一下,有些不高兴。
苍尧立马换了个口吻说道:“凡是阵法,就有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这八门。”
苍尧一顿,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很不巧,墙外那个是死门,大凶!”
南烛楞了楞,意思说,她刚刚是真正的已经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苍尧看着南烛呆呆傻傻的样子,就知道,已经把她唬住了,然后拍拍她脑袋说:“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南烛真的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了,只是垂眸,眼眸黯然。
她刚刚是故意在他怀里停留了一会儿的,果然不出她所料。
真的……
没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