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一直在响。是他的电话。
我并不想接,佯装漫不经心地将头转向左侧,看着窗外的雨下个不停。
尽管这座城市正被大雨冲刷,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络绎不绝。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着汽车的鸣笛声、高声的交谈声,街道似乎比往日更加嘈杂。我听着雨声、风声,听着房间里回荡着的电话铃声,有些心烦意乱。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随手丢在一旁,趴在桌子上,任由无数思绪在脑海中翻涌,心也乱如麻。
屏幕再次亮起,九个未接电话的提示上多了一条新信息,下面的六个字格外醒目。
“我在你家楼下。”
我愣了一下,随即触电般地跳起来,伏在窗户上努力向下看。奈何水雾覆盖在玻璃上,什么都看不到。
我忿忿地捶了窗户一下,然后鬼迷心窍地从床边拽过衣服穿上,抓起雨伞冲出家门。
等待电梯的过程很煎熬,我紧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极其缓慢地减小着。
17....16...15..
耐不住内心的焦躁,我冲动地推开楼梯间的门,从12楼飞奔下去。
终于才到了楼下。我喘着粗气向外走,还未走到门口,便感到丝丝凉意。走出楼道,撑开雨伞,透过哈气化成的雾气,我寻觅到了他的身影。
我停在原地,没有再走下去。
他没有拿伞,僵直地站在雨中,双手揣在兜里,发梢滴着水,全身都湿透了。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我渐渐看不清他了,只感觉鼻子酸涩,似乎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
太阳穴胀得生疼,大概是回忆作祟。
有个看见长得好看的男生就垂涎人家美色的闺蜜,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高一上半学期,黎茜便强行向我安利了学校的几大男神。
在她说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字里,我只见过徐洋。确实是长得挺清秀干净的一个男生,以我极低的审美标准,算是很好看的男生了。
黎茜惊呼道:“你说徐洋好看?你不知道顾瑾辰?”
我不由汗颜。顾瑾辰是谁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黎茜这丫头没救了。
一直到高一的下半学期,我都没有见过顾瑾辰。
原本是陪黎茜去20班找她的一个同学。
我在20班门口等她,忽然从班里走出一个男生。我有些近视,大约能看见他眉眼生的极为好看,若不是身高足以衬托,怕是会有人看作女生。
他徐步从我身侧走过,未有半刻停留。
我此前不曾见过他,也从未听过有人描述他,只是今天看了一眼,心下便忽然浮出一个名字。
这大约就是顾瑾辰了。
这样好看的人,我应该只在电视上见过。
后来的半年,我们之间也没有过任何交集。唯有在餐厅看见他的次数比较多,他也一直是独来独往。
正式认识这个人,是在高二上半学期。
不知道校领导抽什么风,从每个班挑了几个倒霉蛋去学校的阶梯教室听课,说是听课,实则是答一份试卷。
没错,我就是倒霉蛋之一。只是没想到,在阶梯教室里,我见到了他,就坐在我斜后。
唔,也是一个倒霉蛋。
我握着笔,开始在卷子上瞎写。
旁边的学姐突然戳了戳我,向我借笔。
看样子她也是稀里糊涂地被挑过来凑数,但是没有料到要写卷子,所以一支笔都没有带。
我想都没想便将手里那支递给了她。
再翻翻笔袋,竟找不出一支能用的笔。
我尴尬地向学姐望了望,她正写得认真,我不太好意思要回来。
正纠结时,一支笔从后面递了过来。
“用我的吧。”极轻的声音。
我不记得教室里有我认识的人,于是错愕地回过头。
是他。
我讪讪地接过笔,道了谢。
本以为到此为止,他却在老师出去后,放肆地站起来,撑在他面前的桌上,看我的试卷。
“你怎么不写名字?”
我吓得差点惊呼。被他放在唇边的食指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嘴角一扬轻声笑道:“那你不如写我的名字吧。”
神啊…笑起来更好看了。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一挑眉,装模作样地问道:“你叫什么?”
他回答道:“顾瑾辰。”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我知道。”
他明显一愣,大概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开口却道:“我见过你。”
老师回来了。他坐了回去,我便也转过身。我听见他在我身后轻轻念道:“林兮月。”
我笔下一顿,没有回复。
一来二往,见到他的机会突然多了起来。原因之一是他经常来我们楼层,找我一个哥们儿卓寅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之二嘛……是我一直没有把笔还给他,他见我一次催我一次。
其实不是我常忘记,只是每次见到他,若是想不起来也就罢了。若是想起来,与他约定时间还笔,他反而推三阻四,要么是今天有事,要么是他们楼层老师查勤。
偶尔早上黎茜阵亡,我只得自己一个人去餐厅吃早饭,碰见他时,他会道一声早,然后坐在我对面吃饭。
以至于我甚至亲眼见过有女生给他递小纸条。
今天是这个谁给的,明天又成了那个谁给的。见过红颜,没见过如此祸水的。
渐渐的,有些东西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我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追随他所在的地方。我会在隔很远看见他之后放慢脚步,听他对我道一声早。我们的体育课恰巧是挨着的,下了体育课体育课后,我不着急回班,而是在楼下徘徊,假装偶遇。每一个和他说话的女生,我都会猜测是不是他喜欢的人。
黎茜告诉我,这种感觉就是喜欢。
偶有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试探着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也向你表白了,你拒绝了,那咱俩还能做朋友吗?”
话一出嘴便后悔了。
他半晌没有回答。我脸颊开始发烫,十分尴尬,左顾右盼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目光在远处飘忽。
透过不远的窗户,才看见片片雪花乱舞。这好像是年初的第一场雪。
他的声音响起。
“我不会拒绝。”
我整个人怔住了。
他说,朋友肯定是没得做了。
除非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