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姨娘离开、晚霞被人拖下去打板子。卿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小蝶,你的脚要不要紧?”
“晚霞不会功夫,一脚踩下来也没那么疼。”一直坐在地上的绿衫侍女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只不过嗓子嚎得哑了,看来需要买润喉的药材,还有最近留城药价涨的厉害;哦还有衣服也被晚霞踩得乌漆麻黑,皂角粉也快用完了,还有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卿杳无奈的扶额,“你前几天不是说我梳妆盒里那个金簪好看吗?拿去换钱。”
“小姐神仙下凡天纵英明珠圆玉润富贵之相,小蝶对小姐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这个小财迷了。”卿杳笑得直摇头,“快给我找一件女装来,我要去大哥那里看看。穿着这件男装怕是又要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早就准备好啦。”小蝶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一套浅绿裙衫,裙子上绣着细碎的迎春花图样,衫子下摆和领口都缀着七八颗雪白的圆珍珠,既朴素简单又气质高雅。
“奴婢已经把这衣服的袖子改成窄口,还有下摆也裁掉了一些……小姐要踢谁就踢谁,要揍谁就揍谁。”
卿杳满意的点头,“知我者,小蝶也。”
“对了小姐,您这次出去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个说书先生柳……柳树枝怎么样了?”
“什么柳树枝,人家叫柳尚之。”卿杳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道,“最多三天,我的恶名就会臭遍留城,到时候别说八十岁老头子,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不敢娶我。”
“说起来就来气!”小蝶气鼓鼓的,“那个月姨娘竟敢趁着侯爷回京述职,把您许配给一个八十岁老头子!您可是镇远侯爷的嫡出女儿,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咳咳,小蝶!”卿杳猛地咳嗽,指了指自己腰间,“你气归气,腰、腰带系的松一点,会勒死人的……”
小蝶连忙松开手里的腰带,笑嘻嘻的抬头,“奴,奴婢也是太生气了。小姐见谅……”
“小姐,要不把这件事告诉世子吧,世子一定会出面的。”
“不能告诉大哥。”卿杳摆摆手,“这才刚刚入春,大哥的哮症频发,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我怕会影响他养病。还不如我自己出面解决了。”
“可女子声誉受损,未来不好嫁人……”
卿杳只自顾自把衣裳打理好,眉眼弯弯,“韶华正好,人生难得,我不求嫁人,只求能痛痛快快的、恣意的活一回!”
“什么不求嫁人,只求恣意的活一回?咳咳”
门外传来一阵调笑声,带三分温软的春意,“你这话要是被父亲听到,仔细你的皮。”
“大哥!”
卿杳的眼瞳忽然一亮,猛地转头,果然看见一人倚门站着。
像晴天彩虹里一场淋漓的雨,又像微风拂过柳枝的轻轻一挠。年少风流,也不过如此。
浓黑色的长眉如剑,漆黑似星的双眼如夜,少年若是一笑,那看着他的人也会跟着笑;少年若是一怒,那看着他的人也会跟着怒。就像每个人年少时候心里藏着的那个少年郎,干净爽朗,就这样住在人的心上。
他穿一身洁白利落的长衫站着,眉目微微下垂,睫羽扫开阳光,在眼底落下一片细腻的阴翳。
卿杳跳着步子上前,仰起脖子对上他的视线,“咱们兄妹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想去你那里,你就来找我了。”
“都十六七岁的姑娘,怎么还是这样任性跳脱。”镇远侯世子卿流笑了笑,“这要是等我去了京都,真担心你闹翻了天去。”
“大哥要去京都?”卿杳神色一凛。一边拉着卿流到屋子里坐下,一边继续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哥来我这里,是要和我道别的?”
卿流轻轻叹一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折了三折的信纸,“这是从帝都来得密信,你看看。”
卿杳抽过信纸,把信纸展开。
只看上面写道:太后久病不愈,圣上多思、多发噩梦,梦旧年事。惟恐当年“九王兵变”之事再次重演。故下圣旨,命拥有世爵与军权的诸侯世子入京侍疾。送信宦官不日到达留城。
“当年德元太子软弱,信九王,将军权尽数交由九王殿下。孰料短短三年,九王便拥兵入京,在德元太子继位登基三日后便闯入皇宫、夺帝位、烧皇城……”卿流小声道,“这便是当今圣上皇位的由来。”
“哼,什么梦见九王兵变再次重演?什么入京侍疾?不过一派胡言。”卿杳将信纸揉成一团,“当今圣上皇位来路不正,担心别人也与他一样拥兵夺位,这才借着噩梦的由头,让拥有兵权的诸侯世子入宫。说是侍疾,不过是入京为质,以免重蹈覆辙。”
“妹妹聪明。圣上正是居安思危。”卿流点头,仍旧压低了声音道,“只不过这些话,与我说说可以,与其他人不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