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穿过了干枯的树杈,穿过了步伐飞快的行人,穿过了街巷,吹进了平阳王府,然后七绕八绕,最终吹到了闲云阁,吹的老郎中不禁抖了一抖。
“王妃娘娘……您这身子,恕老朽直言,实在是急需好好调养。据老朽刚刚听诊,王妃您应该是打小就身子虚弱,加之如今怀有身孕,而且还是双生,就更为消耗精力。所以说,王妃今后还是千万小心行事,莫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否则……否则就,恕老朽学艺不精……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要说听完这些话,不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不论怎么说,妍若城也只是个小姑娘。可是,这一次,她却没哭,反而是笑了。具体笑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总之是笑了。清风吹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一抹微笑漫上嘴角。
妍若城笑了,笑得温柔,笑得发自内心……
“老先生,还请您别忘了之前的约定,药我会按时服下,我这孩子……等等,老先生您刚才说什么?本妃腹中,是双生?!”
老郎中诧异的看着妍若城,心想这堂堂王妃,难道怀着身孕,竟是第一次问诊?不应该啊。这官宦贵人之家的夫人,按理说,一旦怀有身孕,都该是日日问诊,仔细照看的。这瑾王妃身份如此贵重,就算是为了瞒着平阳王不便日日问诊,这数月以来,几次总该有的。
可看这瑾王妃的样子,似乎真是不知道。老郎中还真是被这个王妃的马虎惊到了,皱了皱眉头,开始担心,她到底能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的身子。
“瑾王妃,您不知道自己腹中是双生?”
尴尬的笑了笑,妍若城忙解释到,“啊老先生不知,本妃自有身孕以来,都是按时开了安胎药,并且日日按时服下的。但是碍着冬天的缘故,本妃自小又体寒畏冷,所以迟迟不愿出门半步。这不今日,实在是拗不过我那两个小丫头,才请了您进来。”
“老实说,十有八九,这请您进来的事儿,不出半柱香,就得传遍整个王府了。这传来传去,总要传到王爷耳朵里,您知道的,本妃是不愿王爷知晓此事的。所以这种种原因吧,您确实是本妃自知晓自己有孕以来,第一次为本妃问诊的大夫。”
“哦,原来如此。王妃思虑周全,老朽佩服。但,为医者,免不了多说几句。还请王妃多加注意,务必对此事看重。否则到时惊喜不成,恐成……惊吓啊……”
“那是自然,老先生的话,必定是要听的,还请您放心。”
“嗯……那老朽这就开张方子,瑾王妃您且休息吧,待会老朽自会交予那二位姑娘。您现在的情况,多休息也是必要的。”
“那就麻烦老先生了……”
老郎中刷刷刷开了药方,幻儿和小梦又带了新的茶点来,客套了一会儿,小梦和幻儿就送老郎中出了王府。
从王府出来、那老郎中一心想着自己店里的生意,快步走的着急。没成想突然撞到一人身上,一抬头,只见是一位俊朗的少年,一身利落的玄色简衣,笑容如三月暖阳。
看着老郎中,也没客气,张口就是一句,“老先生,还请您随我走一趟,有位贵人,想要请您去问些话。”
看着少年倒是有礼貌的,老郎中虽说被拦了路有些不悦,却也耐着性子回着,“不知老朽惹了哪里的贵人,竟需这般兴师动众的来请。老朽一界药农,并没有什么本事,只怕你少年郎是寻错人了。还是请你回去好好问过自家主人,再去寻人。老朽店中尚有急事,就恕不奉陪了。”
听老郎中这么一说,那少年低头笑了笑,眼里嘴边都是一股无邪神色。他哪里看不出这一大段话,看似是冷静条理,其实这老郎中心里,只怕是因疑生惧,想躲避了事。
可这少年毕竟不是坏人,奈何老郎中误会,他也只能笑笑接着解释。于是抬了一只胳膊拦下老郎中,继续说到。
“老先生误会,我本不是什么寻事的人,我家公子今日真是有事要想您询问,这您不去,我是实在交不差啊。”
这虽说只是一抬胳膊的程度,可老郎中被这么一拦,是真的要炸毛了,愠色上脸,直瞪着那少年就问。
“不知是哪家贵人,竟用的如此特别的请法!”
老郎中生气了,可那少年还是不慌不忙一脸笑意的解释,“不是别家,正是老先生,刚出来的地方。”
刚出来的地方,老郎中心想,我刚出来的地方,那可是平阳王府啊,怎的这小后生指的,难道是平阳王府?那平阳王府里的公子,会是谁?
老郎中眼睛一瞪,脱口而出,“难道是那位贵人!”
少年笑了笑,“正是我家王爷,让乐新来请您走一趟。”乐新把手一抬,“那老先生,请吧。”
这刚从瑾王妃那出来,就又被平阳王盯上。一路走,老郎中心里是一路的七上八下。也不知今天是得罪了哪位天神,竟的如此惊吓连连。也不知那平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若真如传闻中的不近人情,那可如何是好啊!
而且这既是去了,必是有话要问,这该怎么答怎么说,竟全是黑里摸瞎,万一说错一句,又是要命的买卖。可是现下,这老郎中,根本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都不知道。脑子里唯一的能用得上的依据,也就是妍若城说的不知道能不能听的叮嘱了。
可如今纠结也无用,老郎中一横心,也不再细想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问什么答什么便是。想到这个份上,老郎中也释怀了,转头掀起马车帘子,看了看外面,发现竟已经走了快半座城的路。
正当他诧异,马车停了,一句“老先生,到了,请您下车吧。”传进耳朵。老郎中顺着马车停的地方,抬头看去,是一座不大不小但生意还算热闹的酒楼,再往上看,匾上四个大字——晋阳小厨。
老郎中顿了顿,沉思一刻,就下了马车。跟着乐新走进酒楼,就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雅间门口。
站在门口,乐新回头对老郎中说,“老先生,这扇门里面的,可是乐爷,烦请您上心记着。”
老郎中点点头,这官宦人家的大人们,出门是不愿意引人注意的,这些他自然明白。
见老郎中点头,乐新就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老郎中顺着门看进去,也没看见这位传说中的平阳王。回了眼神看了看乐新,擦了擦额头冒得一层细小的汗珠,就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身后的门就被吱呀一声,关上了。
“您来啦。”
顺着声音看去,老郎中终于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王爷。这王爷看着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玄衣,一头黑发,表情冷峻,肤色却极白。用老郎中内心的台词来形容,就是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之相却罩在一身极为内敛的装束之中。
“见过乐爷……”老郎中微微弯腰一拜。
“快请起,您是长辈,哪能对我行此礼。”乐正博站起来,走到桌边,“老先生快请坐。”
这话说的,老郎中心里不禁赞叹。如今的官宦子弟,目中无人以是常态,何况是这皇家贵胄的佼佼之才。可是平阳王这话,分明是懂礼知敬的人才能说出做出,哪里像他这样的身份的人能想到的。
看来,这平阳王确实是能担得起自己的身上的那些名号了。老郎中心里默默的想着。
“公子客气。”老郎中走到桌边,缓缓坐下。屁股刚挨到凳子,门就又被吱呀一声打开。接着就是一排的侍婢,端着各样菜式,一道一道放在桌上,摆好之后就又自觉地退出门去。
“老先生,不知您的口味,就随便点了一些。平日里都是与我家夫人一同前来,她十分喜爱这一家的菜式。您尝尝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好好好……”这一进门就是客气就是吃,搞得老郎中已经晕了,也不敢多作声,就是跟着安排行事,可这心里,是更加的七上八下。
就这样七上八下了片刻,吃了几口菜,乐正博就开口了,“今日听闻,老先生去了我府上?”
夹菜的手立刻停下,老郎中放下筷子,“是……老朽是去过公子府上……”
“您快吃,并无大事,您别紧张。”
老郎中额头的汗已经又一次渗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继续夹菜送进嘴里,可是却已经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思。
“不知是谁请您去的。”
夹菜的手又一次停下,“是……是瑾王妃身边的两个姑娘。”
“不知给何人问诊。”见老郎中又一次停了,乐正博也放弃了,他的身份,从来没人能和他好好吃顿饭。这样拘束的尴尬场面,他也见多了,也习惯了。索性,也不再客气,干脆问完了事。
“给……给瑾王妃。”
“所为何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