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一年的夏天,终于有大学生被派到了黑水村支教,那是这个村子里第一次有了小学。
我当时很激动,和锦年拉着小手,一同跑往学堂。
锦年名叫崔锦年,和年迈的奶奶住在黑水村的荒坡上,父母死得早,在她出生之后,身边至亲之人都离她而去。村里那些爱嚼舌根子的老妇人都说她是扫把星,八字太硬,以后要是嫁了,说不定还会克死自己的丈夫。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和锦年才走得近,大概,是由于我们同命相连。
不过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扫把星克死人的鬼话,就连他们说跟我在一起,会见鬼被鬼吃的鬼话我更不会相信。锦年也说过,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什么怪事,而我,也没有被她害过。如果真有什么倒霉事,那便是村里人总是蛮不讲理,愚昧不知。
父亲也常这么说,村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这个山沟,他们封建迷信,顽固不化,陈旧的思想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大城市,学习真正的文化知识,然后回来建设我们的家乡,彻彻底底地根除他们的愚昧。我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锦年也是,于是进学堂,便成为了我们根除腐朽思想的第一步。
其实学堂就是村长家的老屋,由于是大学生第一次支教下乡,村长也格外开心,像是接见镇里来的领导一样浓重。大学生来的那天,几乎村里所有的人都跑到村口去迎接。我和锦年从来都是被排斥的对象,自然不敢露面,便一早悄悄地躲在了学堂外面的草丛里,哪怕是听一两句话,学一两个字也好。
老屋好几年没有使用,已经有些破烂了,陈旧的灰墙上到处都是长而深壑的裂缝,像一个垂死的老人,苟延残喘般伫立在青山绿水之中,倒也不觉得突兀。太阳出来的时候,明亮的光线洒在大地上,不一会儿就看见村民们,前呼后拥地跟在一个穿着干净的年轻男子身后,朝学堂走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就撞进了我心里。我说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突然觉得阳光太刺眼,仿佛什么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