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的姑娘,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
就像季烟,只要从池北琛身上察觉到一星半点的异常,就能自己脑补出一场大戏。
比如现在,季烟也不追问池北琛,只是独自郁闷。
见她垂着睫毛,眼神黯淡,池北琛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问题已经让她上了心。
“好了。”池北琛将她抱起,一步步往浴室走:“别多想,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想法,但只是想想而已,现在也没确定。”
“嗯。”季烟有点心不在焉。
池北琛拧眉,索性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其实有点恼了,恼季烟的心不在焉,也恼她的隐瞒。
两口子过日子,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这样藏着掖着的,有什么意思?
不过……他好像也在隐瞒着事情。
池北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双标。
既希望季烟全心全意的把自己当成依靠,坦诚一切;又想把还没定下的事儿瞒着,以免她胡思乱想。
池北琛这一下不轻不重,但也足够季烟回神了。
她迷茫的抬头,迎上池北琛的目光,心里忽然生出了股勇气来。
池北琛的瞳孔很黑,很亮,就像用墨汁点染过似的,格外好看。
季烟静默的望着,胸腔里的所有情愫都喷涌而出。连带着极力隐藏的话,都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回事儿啊?”
哀怨的语调里,夹杂着明显的委屈:“从结婚到现在,我除了知道你的工作外,其他根本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你的家庭结构,不知道你和家人的关系,不知道你有哪些朋友,甚至就连你以前有过哪些感情经历都不知道……”
季烟越说,就越觉得委屈。连带着眼眶,都不自觉的泛起了红。
池北琛倒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足足讷了三秒,才勉强回神:“你想知道这些?”
季烟反问:“难道不该知道?”
她抬手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了些:“虽然我不知道别的夫妻是怎么过日子的,但至少,应该是两个家庭的交流啊。我连你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你不觉得奇怪吗?”
其实,季烟也挺双标的。
她一方面希望隐婚,不希望池北琛被人打扰攻击;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们的感情能放到阳光底下,不被黑暗吞噬。
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矛盾。
大约,真是被刺激到了,所以害怕了。
她怕自己和池北琛之间的距离越离越远,她怕自己配不上池北琛,更怕池北琛哪一天发现了这个事实,痛快斩情丝。
本来嘛,她这段感情就是从宋简手里抢过来的。
在道德层面,是不被接受,甚至应该被人鄙夷的。
季烟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连带着看向池北琛的目光,都染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池北琛:“……”
难受的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季烟的问题。
难道,他要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隐形富N代。之所以在电影学院当老师,只是因为和父母闹脾气?
还是,他要直截了当的告诉季烟,刚才的犹豫,只是在考虑,自己究竟是该继续赌气,还是回去继承亿万家产?
毕竟,在豪门世家里,像他这样的长房长孙,都是最佳继承人。
要真是这样说了,季烟真的不会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让他赶快从梦境里清醒吗?
池北琛表示头痛,且纠结。
一般的豪门世家里,都有些秘而不宣的狗血规定。
比如池家,就有一条明文规定。
选择婚姻自由的继承人,就必须按照长辈意愿接受家族生意,成为整个家族的顶梁柱;而选择职业自由者,就必须牺牲自己的感情和婚姻,按照长辈的医院,去和名当户对的别家继承人完婚,实现强强联合,振兴家族的责任。
很明显,池北琛当年是打算选职业自由的。
当时,他甚至都做好牺牲婚姻,和高家的继承人高书雁结婚的准备了。
可池家父母,却以一句“戏子上不了台面”,驳回了他的职业自由请求。
在他们那样的商人眼里,最瞧不上两种人。一种是老师,一种是戏子。
前者,商人觉得多半真穷酸,假清高;后者,商人又觉得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
当时的池北琛也是憋了口气,所以在父母强行斩断他的演戏路后,便毅然决然的投身教育业,做起了老师,和他们赌气。
他们不是看不上老师吗?那他就偏要做老师,碍他们的眼。
当然,这也是属于半职业自由的。所以他和高书雁的婚约,至今都还保留着,没有完全取消。
这也是为什么,池北琛一直没有带季烟回去,把她介绍给家人认识的最根本原因。
从前不提,是因为觉得她不大在意;可现在,季烟都主动提起了,他在拖下去,好像就有点问题了。
池北琛想了想,还是在第二天早晨,季烟离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池家的座机。
他父母虽然忙,但除了出差,每晚都会准时回家,准时出门。现在这个时间点,恰好是池家的早餐时间。只要不出意外,他们都会在。
不出意料,电话响了两声后,那端便传来了佣人的声音,并迅速将电话,转接给了池北琛的母亲李姝。
李姝是职业女性,平常说话也很官方。但在儿子面前,还算温柔:“北琛,有事儿?”
李姝大约是在喝咖啡,说话的时间,声音略微有点低。
“妈,你要是有时间,我想谈谈和高家的婚约。”池北琛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直切主题:“取消婚约的事儿,我两个月前就说过了,但你一直没给答案。”
“婚约怎么了?”李姝微笑:“我并不觉得你和高小姐的婚约有任何问题,你们家世匹配,外貌相当,文化程度相似,两人结合在一起,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池北琛默然,大约过了两秒钟,才说:“我果断时间,可以回去接手生意。但婚约,希望你能尽快帮忙取消。”
“你想好了?”李姝眼睛一亮,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芒:“回来接手生意后,可就没有退路了。到时候,你不仅要天天面对我和你爸这两个斩断了你梦想的刽子手,还要适时商场上那些,在你看来俗不可耐的规则。”
“北琛,你真的想好了?”李姝放柔了语调:“我可是记得,你从前最看不起商人了。在你三岁时,就告诉我,这辈子都不做生意。”
池北琛:“……”你记性还真好,三十年前的事儿都还记着。
不过,李姝这话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他的确讨厌做生意。
可想到季烟那张委屈的脸,池北琛一咬牙一闭眼……又重新睁开了。终究,还是有点狠不下心。
见他不吭声,李姝也没强迫,而是试探道:“昨天郁苍来家里做客,说你最近好像跟个小姑娘走得挺近的?北琛,我不逼你,但你最好尽快拿决定。要是这事儿闹到高家那边去,估计你身边那个小姑娘,也不会过得太痛快。”
“嗯。”池北琛低声应着。
李姝:“那你仔细考虑考虑,考虑好了,我们再谈这个问题。对了,郁苍和高家那边走得挺近的,你多注意着点。还有几天,就是你爷爷的生日了,到时候记得回来看看。”
“嗯。”池北琛抬手揉了揉眉心。
李姝:“大约就这些事,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去吃早餐了。”
“嗯。”
“儿子。”李姝突然这样叫了一声,压低声音提醒:“你知道我们家最忌讳什么,不管是你还是你的身边人,最好简单一些。娱乐圈太脏了,里面也没几个干净人,懂吗?”
“妈!”
“嗯。”这次,换李姝应声了:“我只是随口一说,有些事我能帮你瞒一时半会儿,却瞒不了太长时间。”
郁苍昨天过来时,池启并不在,家里只有李姝一个人。
所以,到现在,池启都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居然找了个娱乐圈里的女人,并且为了那女人,把郁苍打得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