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第二次兵加绞城,与叔叔的军队对阵。稍一接触,兰的人马似乎不堪一击,马上败了。述公昆的军队于后紧追不舍,旨在彻底消灭兰与其追随者。但没有太长的时候,昆的军队陷入了困境。当进至一片低洼的地域之后,四周突然云翻雾卷,令他们难以辨别东西南北,无头苍蝇似地乱撞。同时在脚下涌出水来,大地变得泥泞,举步维艰。一军顿时一片惊慌混乱。云雾之中,隐约可以见到一条白龙飞舞,口中不时地喷出水柱,并且将一个个好不容易挪出困地的人给圈了回去。待到云开雾散的时候,敌方的军队重新阵于身边。
兰已经乘绞城空虚,十分容易地将它攻陷,杀入其中,并且将述公擒执。兰率领部分人马而还,将昆示于陷身泥泽之中的敌兵,喝令他们投降。
主子既然沦为了阶下囚,大势已去,自己已经没有再为之卖命的必要,于是,这班人纷纷扔掉了手上的武器,然后一个个走出了泥泽。
兰命令将俘虏们分成两部分,分别投到一个草料场与一所贵族的宅院。这所宅院的主人是昆的亲党,当然已经被下狱并等候判决。
一天深夜,草料场一片大火,哭号声足以让天地撼动。兰命令自己的部众向俘虏实施了无情的杀戮。有两千之多的人惨遭毒手。
次日晚间,被锁于那所宅院中各个屋室之内的另一批囚徒也险些遭受到同样的厄运而化成冤魂怨鬼。房屋被点燃,兰所安排的弓箭手环绕大院的围墙,登梯而布,以便射杀可能逃出火海的罪犯。称为“罪犯”,兰以为附从于述公的人都是有罪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哪怕是受到了裹胁,也均应当被处死。但这里的俘虏还算是幸运的,大火刚刚烧起的时候,白龙出现了,作雨将火浇灭,并于同时随着身体的飞动,口中喷出风来,吹坏了一扇扇的房门,将里头的俘虏释放了出来。白龙驱使旋风将兰所布置的弓箭手张跌纷纷,又用头将大门撞开,将院墙破开几个缺口,帮助俘虏们逃了出去。
白龙找到了主宫中的兰,质问他为什么要丧心病狂地对待手无寸铁的俘虏,伤害他们的性命。
兰道:“对待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白龙气愤地说道:“但是他们已经投降了,已经算不得敌人。只要对之进行很好的安抚与教导,以恩义对待他们,他们必然会感恩戴德,领你的情,而倾力报效。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你的子民,你这样做,无异于自残身体。”
兰道:“连我的亲叔叔都会背叛我,想要我的命,何况外人。他们都是反叛者,我不能宽恕他们,更不会信任他们。如果容之存活下去,没有什么可以完全保证他们将来不会再行作乱而威胁到我的安全。”
白龙极为光火:“真是个不仁之人,我看错了你,便不应该帮助于你。我后悔自己所做下的蠢事。别怪绝情,从此你我不再是朋友。”忿然离去。
兰也心生怒意,拍案叫道:“不识趣的畜生。”
时,伯余在场未退,他对兰说道:“这条孽龙真是嚣张,敢于对君上不敬,怕是迟早会成为咱们的祸患。不如想办法,趁早除掉它,求得心安无忧。”
“龙乃至灵之物,想要铲除它谈何容易。况且也亏了它的帮助,才使得本君减少了许多的阻力,得以重登国君之位。翻过脸来,对之动以害心,未免太过不义。它只是一时脑筋没转过来而已,不可计较。算了,算了。”
“心慈纵之,必有遗祸。俗话说,无毒不狠非丈夫。为大事不可顾及情面与良心,君上不可妇人之仁呀。它虽然有帮助于咱们,但毕竟是畜生,与人终不会同一条心的。今日之事,可见其反复无常。一旦何时,它翻脸不认人,对咱们产生不利,咱们后悔可将不及。请君上三思,早做决断为上。”
兰听了伯余的话,点了点头,认为在理,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伯余神秘兮兮的答道:“臣昨日访到了一位异人,来自海外,正在我国落脚。他会一种煮海之术,别有玄妙,何不把他请来,制伏白龙呢?”
“煮海术?”兰感到十分新鲜,瞪大眼睛,又来问:“何为煮海术?海如何煮得?”
“可能就是用法术而使得海水沸腾滚开吧,具体还得召来那位异人一问。”
异人被请至主宫,他叫太东氏,来自东瀛。对兰道:“小道可以将一种药粉撒入粼波湖中,而后作法。随着水的加热,药物将迅速扩散。孽龙必然会浑身发痒难耐,骨软筋酥,腾将不起。水越热,它越受煎熬。容待水沸,借助药力,孽龙将会整身化掉。”
兰道:“这手段未免太过残忍,只怕上天降罪,不可取。”皱起眉头,好像良心尚未泯灭。
伯余心中好笑:“这君上,前些日子将那么多俘虏作灰飞烟灭,一点也不怜悯,于今却要为一条龙儿仁慈起来。想要害它,却嫌方法毒辣,留之一命得了。”
伯余一番陈述利害,终于使兰同意使用这一方法来除掉白龙。但兰特别向伯余交代,此事不可张扬,必须秘密行事,万万不能被夫人秀姑知道。
伯余点头,道:“臣明白。”
伯余引着异人来在粼波湖边。太东氏将一包药末撒到湖水之中,另从肥大的袍袖之中取出一个酒樽大小的铜鼎,立在岸边,用勺子舀进一些水去。吹一口气,铜鼎长了许多倍,之耳端可齐肩。其中之水也随之而增。太东氏将双掌对着大鼎作法,鼎下起了无根焰火,熊熊燃烧。“咕噜噜”,鼎中的水很快热起,直至沸腾。再见湖水,变成了酱紫色,并且蒸汽腾腾如雾。伴随着声声凄厉的吟啸,一条白龙时浮时没,痛苦挣扎,但却飞不起来。
眼见白龙在劫难逃,这万分紧急关头,猛听一声大喝:“恶人安敢如此造孽,残害善良?”随之,“咔啦”一道白光犹如打了一记厉闪,将铜鼎劈分两半,惊得伯余与太东氏俱跌倒。见一人从天而降,赤面虬须,虽说生相不敢叫人恭维,但却身团正气,并具仙骨。
太东氏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不速之客道:“白云山左辟仙师柳云子是也。朗朗乾坤,岂容你为非作歹。”说话之间,手一摇,一缕红线湖中飞出,一撮儿粉末出现手掌之上。与此同时,湖水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太东氏自打出世以来,因为身怀异术,有恃无恐,作恶多端。加之也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自然傲气火盛,大怒道:“好你柳云子,多管闲事,坏我宝鼎,碍我行术,情殊可恨。你是找死,休怪本师无情。识我的厉害。”张手发一记开天雷。他心说:“必定教你身成齑粉。”
但是令太东氏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柳云子中雷,身体不撼,毫发未损。“啊,”太东氏吃惊非小,方才知道自己碰到了高人,立时胆怯了几分,化一股黑烟便走。
柳云子喝了一声:“疾。”背后宝剑出鞘,化为一道青虹射去,贯入黑烟之中。听一声惨叫,黑烟全无,一头黑豭后心中剑,坠将在地。
柳云子喝声:“回。”宝剑不沾血点,还入鞘中。
伯余吓得要死,便要逃走。但听柳云子大喝一声:“哪里去?回来。”伯余身不由己,飕地向后飞起,摔在柳云子的脚前。奸人魂不附体,跪伏于地,向着柳云子不住磕头乞饶。
柳云子厉声斥道:“如果日后胆敢复行害善之心,本师必不轻饶于你,且先割去一耳,以作惩戒。”用食指向下做一个切势,伯余即怪叫一声。原来,奸人的左边耳朵掉了。
伯余抱头鼠窜而去。
柳云子望着满湖的尸体(有渔人,也有水族),还有一些浮木(相撞而碎的船只残骸),心伤而叹:“真是造孽。”他将白龙摄上岸来,一看,白龙奄奄一息。赶忙对他进行救治,并调理了多日。
白龙得以劫余还生,对柳云子深谢不已。
原来,柳云子近日心血来潮,想起了飞的事情。不知年轻人是否如愿,不知粼波湖的孽龙是否灭绝。闲暇无事,于是,他便来在此间,却赶巧救得白龙。
柳云子与白龙做伴月余,并用法术将老鳖塘调换了新水(当然里面同时带来了生物)。白龙向柳云子请教了许多的道门玄机,受益匪浅。
伯余虽然受到了惩罚,失去了一只耳朵,可他非但不以为戒,反而更加重了报复之心。他千方百计对付白龙,妄图置之死地,但他始终是失败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伯余也渐渐泄了气,感到莫大的无奈。他曾经天真地幻想,白龙要是能够自己离开也好,他心也踏实一些。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白龙不会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是它的家乡,常理讲故土难离,而且它还要永远陪伴安息于岸边的母亲。
兰在被赶下国君位子后的第四年复位成功,对有功之人皆行封赏。伯余功劳至大,被封为了令尹(相当于相国)。但兰也对曾经反叛自己的人进行了残酷无情的清洗。之前的述公昆,被车裂分尸。昆的党羽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活得性命。
又过去了十多年,强大的楚国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拓展自己的疆域,打上了绞国的主意。并且,它的军队频频光顾绞国的土地。绞国与楚国相比,小得太可怜了,连比它大得多的随国(今湖北随城)都不能保全,又况乎于它呢?兰的人马根本无法同楚军抗衡,绞国本就不大的版图更经不住对方的蚕食,生存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这个时候,他又一次想到了白龙,并且再次请求,希望能够得到它的帮助,以阻止楚国的寇犯。但是他并不是教龙来为自己去打仗(白龙也不会同意),而是请它去做一次特使。不仅为了他绞庆公,也是为了秀姑和她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为了所有绞国的百姓不会沦为亡国之奴。
白龙接受了兰的请求,它造访了楚国实际的当权者,重臣叶公的府邸,进行了一次游说。
叶公名叫沈绪梁,是一个非常喜欢龙的人。他的府内随处可以见到龙的形象,感受倒龙的存在(也正因为获悉了这件事情,兰方才会请白龙来担纲和谈大使,期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但是当真正的龙又真的登门拜访的时候,叶公却吓得魂飞天外,屁滚尿流,钻到了桌子底下。
白龙道:“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是代表绞国的国君来同您相商谈,希望您能够劝谏自己的大王,不要继续寇犯绞国。”
叶公维诺。
叶公吓病了,一病便是三个多月。此间,他命人将所有龙的形象统统撤去,一概打自己的眼界中消失。因为他一看到这些东西,便会不自然地联想那天光顾自己家中的那一条威武的白龙,不能不教他惊悸。每当想起这件事情,他便有些懊恼,却因此痛恨起绞国的国君庆公来。他亲自率领人马进攻绞国,借口绞国居然派出了一条龙来恫吓自己。
兰坐卧难安,好在手上有的是奇珍异宝,可以发挥相当大的作用。它们被送到了叶公的手上。这同时,楚国国内恰巧又发生了白公胜的叛乱,叶公不得不将兵退了回去。绞国暂时得以安稳,逃过一劫。
兰为此痛恨白龙,他认为是白龙在叶公的家里不知做下了什么恶劣的事情而触怒了叶公,险些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并断送绞国的社稷。他下决心要铲除白龙。他命令兵士们扒开了白龙母亲的坟茔,以激怒白龙来至。而他在周围埋伏下了五百名弓箭手,箭镞上喂过了剧毒。
兰的行为深深惹怒了白龙,当箭矢纷飞如雨射来的时候,白龙行起了烈风。箭矢反向滥飞,弓箭手伤命多多。在场欲看白龙死状的兰脖子上中了一箭,被抬到附近伯余的旧宅的时候,已经无可救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