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例外,这些漆黑精致的神龛内部竟然全都空空如也,不见一尊神祇雕像,神龛四壁画满了米黄与树褐色勾绘成的规则花纹,雅致但毫无内容可言。
繁琐复杂的图案铺满整个平面,复杂庞大的工程弥漫着奢靡气息,彰显着设计者的耐心和缜密。可是这对于李丘而言却一文不值。
李丘的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大殿内热气升腾,烦闷难耐。
李丘解开了胸口的扣子,转头看向散发着沙白色光芒的祭坛。
李丘缓步踏上祭坛,转身四顾,祭坛上视野开阔,大殿之内一览无余,由此向外光线一圈一圈地变暗,直到彻底转为浊红。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穹顶高三十多米。穹壁上的凹槽也显得有些微小,有晶莹的光芒从凹槽射入眼帘,星星点点好似碎钻。
光线从玻璃天窗投入,从祭坛上望,虽没有直视着太阳,但也相当刺眼。李丘发着呆,目视良久,云层移动变幻,在天窗上,一只蓝色飞鸟的身影变得清晰明亮。飞鸟展翅的姿态就像一只飞渡山脉的大雁,向着巨台的方向飞去。
李丘有些想停下来歇会儿,他在这祭坛上闭目,他觉得在较高的地方,思维可能也会开阔敏捷一些。他先是箕坐下来,双手抵着地面,而后索性向后一仰,身体大字展开,躺在了祭坛之上默默冥想。看着上方的飞鸟光影,精神迷离,大雁的身形愈发清晰。大殿之内有些闷热,在这光线投入的祭坛之内,像是一块加热的巧克力,李丘觉得自己正在融化。他的身体机能逐渐回落调整,虚脱无力感上涌,他感受到了殿外吹来的丝丝凉风,汗水变得湿冷。
恍惚之间。
重天之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鸣。
李丘如梦如醒,看着天上,神魂颠倒。浑身就像晒过日光浴一般粘稠,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憩之后,李丘恢复了体力。
李丘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座神殿之内似乎是找不到线索了,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从神殿走出来,依然一头雾水的李丘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地一一搜索过去。
走出神殿十来米,背过身来,即看见一座巨大石台无声屹立,如同一尊尘封的古神,巍峨而庄严神秘。
绕过神殿,巍峨入云的巨大石台令人一窒的影子向李丘压来。
这巨大石台建筑也是用城砖类似材质的金色石材造就,只是表现出一种更为古朴质感的铜色。高耸的石台分有九层,每层呈正方形,基层边长约三公里,高有三十余米。以此为准,向上递减,累积成金字塔模样。
每一层石台之上都覆有植被,底下几层能看到一些茂盛树木,再往上就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的。在如此之高的建筑之上,建造者还运用了手段将水流引导而上。在一到三层的石台外壁上凿有巨大的花纹,既有装饰之用,又附有水流渠道的功能,水流能从其间流到下层,灌溉植被。有的水流似小河,贴着墙壁顺流直下,有的水流飞溅而出,形成瀑布,还有的如同水柱,悬空泄下,折射虹光。
李丘对这等匠心独运的巨大建筑惊叹不已,他思忖着这座奇观或许用空中花园来形容,倒也名副其实。
巨台与神殿大约一里之隔,但只需走进几步,便可以听见从空中花园上方坠撒的淙淙水声。
位于一层的入口是一道黑漆漆且不知深几许的巨大拱形门洞。
走在其中,必须慢慢摸着走。不仅是因为光线照亮入口不远,更是因为前方不时传来低沉的轰鸣声使人不免心生惶恐。
李丘睁大了眼睛,即使一片漆黑,他也努力张大眼睛,这是为了能集中注意力和提高应急反应。漆黑的甬道里,脚底的虚浮感真是不踏实。墙壁上传来颜料涂抹的触感,可以确定墙壁上有一些绘画。
李丘不敢走得太快,七八分钟也许才走了百来米的路程。终于,前方不远出现了幽蓝色的光源。李丘宛如沙漠孤客看见了绿洲一般顿生喜悦。
只是李丘最近碰上各种千奇百怪的险境,现在即使出口就在咫尺之间,他也是如同惊弓之鸟般将信将疑,贸然冲去,些许又会掉落另一个陷阱。
终于,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幽蓝色的光线越发充足,李丘可以借着光线看清脚下直通出口的道路了。
他借着光线看了四周的环境,甬道的墙壁上绘满了从顶部垂下的藤蔓,还结着茶杯大的星状花朵,颜料使用讲究且富有质感,枝叶和花朵都用了不同的手法和颜料勾绘,壁画的每个部分所表现的肌理与手感互有不同,栩栩如生。
李丘摸着墙壁,一只手在壁画的枝叶间快速划过,小碎步向前快走。
他一步跨出,穿出了漆黑甬道。顿时,甬道中的幽蓝光线归作清亮蓝彩,在一层大厅沿壁环绕,此起彼伏地闪烁,他感觉自己仿佛踏进了浩瀚无垠,群星璀璨的宇宙之中。
李丘定下心神,看向四周,原来是大厅四壁上覆有无数类似爬山虎一样的藤类植物,叶片遮掩之间,却结着像星辰一般散发出光芒的星状小花,不计其数的花朵犹如星星之火,将大厅交相辉映,聚成燎原之火,是如星辰光明。
他现在身处一个平台之上,向前看去,有一条不见尽头的栏杆。
忽然,他感觉到了周围一丝不同寻常。向左转头望去,是一道飞袭而来的身影。
虽然李丘的反应灵敏于常人,但怎能在这幽暗环境之中,应对得上这道突然袭来的暗影。
李丘先是侧脸受到撞击,他头向右一扭,然后只觉得呼吸一窒,他的脖子被这黑影紧紧地扣住。他双手立刻抬起,护住脖子,身体向一侧倒去,不断挣扎滚动,想要挣脱束缚。但毫无用处,他被这黑影撞击的势能所裹挟,一直向后飞去。直到听到胸腔内传来的一声闷响,他一下被定在墙上,紧接着后脑勺也撞向墙壁,一阵向前波动传递的剧痛,他只觉得疼得天旋地转,无力挣扎。
就这样李丘被制服在墙上,他双手与那道黑影的手掌扣在一起,脑袋垂了下来,呼吸困难,表情痛苦不已。
但似乎黑影并没有再发力的意思,并且在不断放松力量,只是像钢铁般牢固。
李丘仍然握着那只手,但使不上力了。
过了一会儿,黑影的手干脆完全松开。李丘沿着墙壁滑落,一屁股瘫坐在墙边上,痛到必须低头,身体紧绷。
“痛够了没有,可以说话了吗?”是一道如铃声一般清脆但却冷冰冰的女声。
李丘抬起头眯着眼睛,捂着心口和脖子,装作说不出话的样子。
“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一下”她抬起脚,置于李丘跟前,“嗒”脚略一用力,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脆耳声响。
“别装模作样了,不然就再打一顿。”她的声音慢慢放缓,但却有不容犹豫和不容放肆的冷寒。“首先,你从哪里来?”
李丘虽然现在仍疼痛钻心,有气无力,但更害怕又遭一顿毒打。只得压着喉咙,老实交代“我是莲溪山冠生县李林村人。”
“冠生县?似乎听过。”黑影交臂,单手摸了摸下巴,“那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什么意思?”李丘不解。
“年,月,日。”“嗒”黑影不耐烦地蹬了下鞋子,顺便加重了些力道。
“是...是,是大正历五百八十六年,五月十日。”李丘心算了一下。
“什么?!你再说一遍!”
“应该是大正历五百八十六年,五月十日吧。”李丘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声音有些慌张。
这时,黑影突然弯下身,伸出手抹去他脸上的一串汗珠。
只见她伸出三指,捏了捏汗液,闻了闻,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味道。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你叫什么名字呢?”黑影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但也只是相较之前的审问语气,现在只是消去了语气里的敌意。
李丘现在已经缓得差不多了,他睁开双眼,突然有些傻乎乎的。
即使是在这黯淡的光线之下,他几乎能确定从前不曾见过这样一张让人心神不宁的脸庞。
一双鸳鸯眉下生有清澈明眸,卧蚕细长简洁,两颊丰韵透光,鼻细而挺,蝴蝶般的红唇灵动秀气。这完美的面容也仅是陪衬,真正令人赞叹的是,一袭带着蕾丝的红裙艳丽修身而优雅从容,将她自信无双的风姿散露无遗。
“我?我,我叫李丘...”李丘虽然又怕又恼怒,但是他一看到这位姐姐的长相,顿时有些面红到不知所措,只能够故作镇定地答道。
“那么,我叫杜理佐。”杜理佐低下头看着李丘,向他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