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杨太医不是出于自个的意愿消失不见,而是被人所挟,那,此人是如何知道来给妹妹诊脉的一定是杨太医呢?若是换作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太医,那么此事要跟我扯上关系就难得多了。”
孙婕妤想了想,道:“其实姐姐的宫女去到太医院传太医,大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杨太医,有没有可能,背后之人是在知道杨太医来给妹妹诊脉后才出了这个主意。”
司徒漪缓缓啜着茶水:“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愈加好奇,到底会是谁呢?”
孙婕妤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推心置腹道:“其实姐姐不可能不知道谁最有嫌疑,当天在场的唯有我们三人,姐姐自己自然不可能做这件事,而姐姐若信妹妹的话,那么,剩下的一位就是最有可能之人,且姐姐细想,她并不是没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事。”
司徒漪叹了口气:“虽然我是这样想,可到底她没有做过什么,我也只是想想,并不愿意真心实意希望是她。可是妹妹说得对,当日在场之人唯有我们三个,我和妹妹都是万万没可能的,就只有她有做此事的动机了。”
“那,姐姐预备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呢?”司徒漪略略苦笑,“都只是你我姐妹二人的猜测而已,我总不成这般红口白牙跑到她宫中质问,岂不是被人当做疯子,也无人会信我。”
“那,姐姐的意思……”
“既然有这个猜测,便先放在心中做个警惕,若真是她所为,日后一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一定会抓住她的把柄再一起发作吧。”
孙婕妤点头,纤细优美的脖子轻轻扭动:“是,姐姐思虑的极是,若有需要妹妹配合的地方,请一定告诉妹妹。”
“会的,这个宫里,除了妹妹你,我哪里还有其他信任的人呢?”司徒漪说完一笑,显得轻松许多,“咱不提这种败兴的事了,说说好玩的吧。过不了多久是咱们陛下的生辰,妹妹可有想好送什么给陛下?”
孙婕妤脸微微泛红:“自然有想,可陛下坐拥天下,妹妹实在不知道送什么,最近正发愁呢。”
“我也是如此,往年送来送去都是些小玩意,今年不一般,我想送些更有意义的,可陛下什么没有,什么没见过,我也正在为这事犯难。”
孙婕妤疑惑:“为何今年不一般?今年有何不同吗?”
司徒漪暗自僵硬了一下,摆出个恍然大悟的笑容:“姐姐的意思是,今年的生辰过去,陛下就登基三年了,想想,时光过去的如此快,才会说这样的话。”
“是啊,想来妹妹也进宫快有两年了。”
“其实妹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其他不说,单瞧妹妹这个肚子,便是送给陛下最好的礼物。”司徒漪玩笑道,“按日子推算,你诞下孩子后才是陛下生辰,可不就是双喜临门,依我看,妹妹都不必准备什么礼物啦,陛下只要看到妹妹和孩子,保管比收到什么礼物都开心。”
“姐姐别拿我寻开心。”孙婕妤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垂眼轻抚肚皮,“姐姐在陛下心里才是无可取代的。”
“这话就是听着好听罢了,妹妹入宫时间虽不长,但一定知道,后宫里,没有孩子的女人,是没有真正依靠的,对陛下来说,后宫的花儿只会越开越多,日子久了,迟早会看不到那些开在最前头的。”
孙婕妤脸色可见的白了点,司徒漪连忙安慰道:“妹妹千万不要多想,我说的是我自己,不是妹妹,不说陛下对妹妹圣眷一向隆,等有了这孩子,妹妹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只会更加稳固。”
“姐姐……”
司徒漪懊恼的轻摸自己的脸颊:“近来姐姐心情不佳才会说这般胡思乱想的话来,真是多言了。”
孙婕妤看了司徒漪一会,软声道:“姐姐,从宫外回来后,你的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是因为妍婕妤吗?出巡前,和出巡路上,姐姐和陛下并不是这样的。”
“跟妍婕妤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不用担心,在你这里喝喝茶说说话,我觉得好多了。”
“那姐姐可以日日前来看望妹妹。”
“你要安心养胎,哪能每天都来打扰?”司徒漪站起身,轻轻按住要同起送她的孙婕妤,“我自己出去就可以,肚子越发大了就不要送来送去的,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孙婕妤便依言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司徒漪:“那妹妹就失礼了,姐姐慢走。”
“好,你好好养胎。”
离开孙婕妤处,司徒漪心情十分不好,有一股巨大的怒气和怨气堵在心口吐不出来,也没有人可以言说,萍儿似乎察觉到异常,默默的跟在身边,一言不发,想着,也许她们娘娘来这里质问孙婕妤杨太医的事所以心情不好,能理解。
“嗨哟,这不是咱们尊贵的淑仪娘娘吗?”尖锐的嗓门配着明显矫情的笑,司徒漪扭头一看,说这话的人正款款步行到跟前给她行礼,“嫔妾顺华林氏参见淑仪娘娘,娘娘万安。”
这位林顺华跟当日的宋顺华同日入宫,长相倒是算精致貌美,但下巴处很尖很小,司徒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面不善,但两人位份隔着好几层,加上她进宫后只得宠了两月有余就被卫行远忘在一边,前有周贵仪,后有孙婕妤和卫行远带进宫的冯烟分得卫行远大部分恩宠,如果不是今日见面,司徒漪几乎要忘了这号人的存在。
司徒漪淡淡道:“顺华请起。”
“哎呀娘娘是刚从孙婕妤那里过来吗?”林顺华掩嘴一笑,“婕妤的胎没事,娘娘看到了吧?”
司徒漪蹙眉,这个林顺华笑什么,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很好,顺华也可自己去瞧瞧婕妤。”
“嫔妾倒是想去问候婕妤,可陛下下令,婕妤要安心养胎,让嫔妾们无事不要去打扰婕妤。”林顺华继续笑,“到底还是淑仪娘娘跟婕妤亲近,都不用顾忌陛下的命令呢。”
此时,不说司徒漪,连萍儿都看出来林顺华的不良居心了,她偷偷觑着司徒漪脸色,心下替林顺华叹气,她娘娘心情正不好呢,何必赶着这时候往刀口上撞?
“要嫔妾说,婕妤脾气还真是好,这种时间了,还敢跟淑仪私下见面,若是再有个腹痛肚子痛的,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顺华呼呼直笑,听在司徒漪耳朵里,像只被人卡住脖子的鸭,刺耳无比,精致小脸上虚假却快意的笑,让司徒漪真切体会到“落井下石”四个字的恶毒,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她司徒漪还顶着淑仪位份的时候,这个位份最低的妃子都敢这样冷嘲热讽于她了,旁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子上的功夫总是做的不错的。
大约是听说卫行远长期不到她宫中过夜,还有孙婕妤那日腹痛的事自己有所嫌疑,这人就觉得自己失意了,这么迫不及待的过来嘲讽一番。
司徒漪仔细在脑海里回想,林顺华进宫以来,她们的交集少得可怜,自己从来没有对林顺华做过什么不妥的事,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可林顺华显然不这样觉得,以为她失势,便迫不及待的来踩上一脚。
司徒漪很早就知道,在宫里“以和为贵”是行不通的,你想和气不生事,旁人会以为你软弱好欺,日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更何况,林顺华这等眼色,难怪卫行远瞅都不瞅她,司徒漪觉得,也该拿出点淑仪该有的魄力和手段来了。
见司徒漪只是静静看自己而不发一言,站在宫女遮阳伞和树荫双重防护之下的林顺华越发得意,近来后宫都知道向来最得恩宠的淑仪失宠了,刚进宫时因为动手鞭打宫人被司徒漪看到,狠狠斥责了一番,当时碍着位份不敢有所动作,现在,可不正是报仇的好机会了么?
得意洋洋想了一番,正想继续说上几句刺心的话,司徒漪忽然开口,却是问的身边宫女:“萍儿,今日天气好热啊。”
萍儿答道:“是,据说最近几日都会这般热呢。”
“太医说,多晒太阳有利于健康,这么好的阳光,可不要辜负了啊。”
说着,司徒漪朝林顺华看,似笑非笑道:“不如,顺华就在阳光下多晒晒吧,如何?”
林顺华先是一愣,然后大怒:“淑仪娘娘为何让嫔妾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暴晒?”
“本宫听说晒太阳会令人聪颖,有的人脑子似乎不太清醒像被雨水淋过一样,晒晒说不定能好呢。”
萍儿咬着嘴唇,这么严肃的场合可不能笑。
林顺华气的双眼发红:“淑仪娘娘是说嫔妾脑子不好吗?”
“本宫没有这么说,既然顺华自己这么认为,那想来是早有所察觉吧。”说着朝萍儿一偏头,“去请顺华到阳光底下站着,本宫有些话需要在阳光底下才好方便说呢。”
萍儿即刻过去,对林顺华做“有请”的手势边道:“顺华娘娘,请吧。”
司徒漪又对其他宫人吩咐:“去搬张椅子来给本宫,本宫要坐着,好好跟顺华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