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漪一直以来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饿肚子,对于她来说,饕餮美食什么的,其实只存在于梦里和想象中,在她仅仅十几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好吃的东西,远远超出自己原本的认知。
尽管满满一桌子菜,她细细的胳膊无法够到全部,一顿饭结束也只吃了四道,可司徒漪已经大为满足。
太好吃了,每个菜都好吃到极致,色香味都是她这辈子吃过的东西里最好的,乃至于饱腹后放下筷子时,司徒漪还很是不舍,依恋的看了一圈桌上食物,其中有好几样,从始至终都没人动过。
大叔把筷子放下,对外面拍拍手,立刻有一群人进来收拾桌子,无人讲话,低着头收拾,很快就把桌子空出来,另有人端上一大盘水果,司徒漪盯着看,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除了苹果,其他水果她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吃吧。”大叔笑着邀请,自己也拿了一个吃。
经过前头的用餐,司徒漪对大叔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如大叔所说,没必要骗她来做什么,自己这么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儿,能有什么值得这么大户人家的老爷觊觎的,于是也不客气,挑了个最小的,轻轻咬上一口,又甜又脆,水分足足的,真的太好吃了。
没人说话,一个吃,一个在旁边看,吃完两样小水果,司徒漪实在吃不下东西了,摸着鼓起来的肚皮,她满足的叹气,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吃的最饱、最美味的一餐,应该好好感谢这位大叔。
于是,司徒漪站起身面向大叔站定,朝他深深弯腰鞠躬:“谢谢大叔。”
东西吃够了,大叔知道,跟司徒漪摊牌的时间到了,他对外头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把门关好,宽敞的屋子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人,司徒漪忽然有点紧张。
“司徒姑娘,我来告诉你,这是我的府衙,你想必也听到家中下人如何称呼我了。”
司徒漪想了想,他们好像都称他太师,听起来是个很大的官或者有钱人,可她不太明白:“他,他们喊你太师……”
“没错,太师。”大叔点头,边笑起来,司徒漪长期在外流浪,按理说应该很油滑或者口齿伶俐,可她每次说话都伴随着结巴,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一双眼睛却灵的过分,搭配起来很是有趣,“简单来说,我的女儿,现在是后宫的皇妃。”
司徒漪又一次愣住,太师她不清楚是什么人,可皇妃她知道。
那是皇帝的女人,是天底下除了皇后太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司徒漪以前曾经到过一个繁华大城,听说那里有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被选中进宫做了妃子,一家人给寺庙捐了大笔银子,说是菩萨保佑,整个家族都与有荣焉的感觉。
“你大概不懂,我女儿现在是后宫阶位最高的皇妃,自从先皇后逝世,当今陛下一直没有再立新后。”
司徒漪脑子飞快转着,阶位最高皇妃,意味着只有皇后娘娘比她大,可皇后又逝世了,意思就是说,眼前这位男子的女儿,正是目前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子之一,或者可以往大了说,他女儿就是这个国家地位最高、最有身份的女子。
这么一想,司徒漪立刻紧张起来,她想给太师行个大礼,可从来没有学过,根本不会,手忙脚乱的动了几下,左脚不小心踩到自己右脚,“噗通”一声,司徒漪摔倒在地,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不疼,但够囧,司徒漪一下红了脸,继续手忙脚乱爬起来,逗得太师哈哈大笑。
司徒漪更尴尬了,又不知道如何行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只能晃悠悠的站在那里,太师笑了一阵,对司徒漪摆手:“不用行礼,我把别人都屏退,是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一个有女儿在宫里做皇妃的太师,会有什么话,需要跟她这个流浪在外,除了那么点说得过去的功夫,其他没有任何一点用处的小姑娘说呢?
“我女儿虽然得宠,也生了儿子,可后宫之中情势复杂,她要想安然活下去,保全自己的孩子,保全自己,保全我们整个家族,必须万分小心。”
司徒漪似懂非懂的看着太师,这些话她并不能完全明白,对她来说,下一顿能不能吃饱向来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告诉她的后宫情势、保全谁谁谁,对她来说就跟听书差不多。
而且,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跟她完全搭不上边的事,那对司徒漪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我女儿的大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现在十四岁,司徒姑娘,我想送你进宫,你愿意么?”
原本跟听故事一样,忽然发现故事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司徒漪脑子懵了一下,好久没反应过来。
这种表现本也在太师的预料之中,不要说对于司徒漪这种跟皇家八辈子也搭不上关系的小女孩,即便巨富、大官之户家中的姑娘,突然听到可以进宫到太子身边,大多数也会是这个反应。
“具体缘由我一时解释不了,只是,在后宫之中,除了势力和聪明,最最要紧的,就是身边人可靠,否则,就如同随身饲养毒蛇,随时都能要人命。”太师知道自己现在说太多司徒漪是不会懂的,后宫的复杂、跟前朝千丝万缕的瓜葛,不是身处其中之人很少会明白,外面人看到的只有宫里繁华紧簇的荣华富贵,他现在要做的也不是跟司徒漪解释这些。
他要的是,让这个他一眼看中的小姑娘能在进宫后,将他的女儿和外孙当作人生唯一的理想,在群虎环伺的严峻形势下,一心一意为他们。
司徒漪眼中的清透和她对某些底线的坚持,让太师坚持自己没有看错人,当然,在那之前,必须想办法让她对自己,对自己家族死心塌地,确保她不会产生二心。
人可以用钱用东西收买,人心却要用更加贵重的东西方能收服。
司徒漪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太师的话中之意,她觉得,听太师说的话,明明地位如此之高,要找人去伺候皇妃,必定有不计其数的选择,她一个昨日还流浪在外头的瘦弱小姑娘,何德何能被委以如此重任?她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思考了一会,司徒漪迟疑着开口:“太师,我,我能问问,为什么选我吗?我,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
太师笑了,语气肯定的对司徒漪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定不会看错。”
司徒漪再次迷惑了,为什么?她身上哪里写了有特殊技能?只是因为昨日死活不肯跟秦一他们做坏事吗?可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如果后宫真的如太师所言那般凶险,凭她无根无底又无人撑腰,肯定很难撑下去吧。
太师端起茶杯,用杯盖捋了捋茶叶,慢悠悠品了一口:“昨日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答应进宫,就会实现。”
司徒漪记得昨天太师所说,只要跟他走,就能住进温暖的房子,每天不用挨饿,吃很多东西,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最后下定决心跟太师过来的。
见司徒漪眉毛微动,太师笑意更深了,决定先让司徒漪休息:“我让人带你去休息,你可以慢慢考虑,时日不限,尽管把此地当作自己家,来人,带司徒姑娘前去歇息,好生伺候。”
“是,老爷。”
前来请司徒漪去休息的姑娘年岁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对司徒漪很是恭敬,司徒漪头一次被人如此对待,脑子越发糊涂,走了一会,她迟疑着问道:“姐姐,你,你在这里能吃饱饭吗?”
被称呼为“姐姐”的姑娘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弯腰垂脑袋的答道:“司徒姑娘,奴婢叫小香,请不要如此称呼奴婢,奴婢不敢。”
司徒漪的脸红的厉害,也被小香的态度给唬的一愣:“小,小香姐姐……”
“奴婢在太师府上吃的很饱,每个月还有工钱。”小香忙不迭的把司徒漪请进屋子,在太师府里做下人,最重要的一点不是机灵能干,而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眼下,她虽然不懂太师对这个明显比她还穷的姑娘为何如此客套,可这不是她该过问的,“司徒姑娘,请,里头已备好热水和新衣,姑娘可以先行洗漱,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可随时吩咐。”
司徒漪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屋子,满脸不敢相信:“这,是给我住的?”
“是,姑娘请洗漱。”关好门,屋里只剩下呆愣立于中央的司徒漪。
豪华的摆设,燃烧的银炭,整个屋子都是暖洋洋的,大木桶冒出袅袅热气,旁边凳子上摆了一叠衣服,隔着这么远看,司徒漪都能感觉到上头精致的绣花和昂贵的做工。
这一切,居然会是她司徒漪能过的日子?
太师正喝茶,屋外,走进一位岁数相当的妇人,虽已是晚上,可她依然打扮的华贵端庄:“老爷,你可跟她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