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妍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那柔软的头发,眼神一凛然后说道:“你的腿伤的很重,之后怕是再也无法滑冰了!”
许修远听着她这样子直接的说出来,顿时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满地质问道:“陈清妍!”
但是陈清妍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语气里面的不满,而是看着叶子涵那彻底愣掉的神情,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你再也不需要为那些所谓的荣誉和压力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你十八岁应该有的人生,这样子的体育项目,毁坏你身体为由的比赛和运动,我们不要也罢,这为我们带不来什么任何有效的东西!这根本不会……”
“陈清妍你别说了!”
许修远皱紧了眉头,再也听不下去陈清妍这些评判,甚至撑着自己的拐杖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陈清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的已经够多了……”
陈清妍一怔,然后直起身来,看着躺在病床上面那眼睛里面顿时毫无生机的叶子涵,和他之前那般欢脱可爱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种差异和变化让陈清妍更加觉得这是花滑这项体育运动对人的一种变相地残害。
到底是为什么,花滑运动竟然变成了如此?!
在陈清妍说完这些话之后,叶子涵一下子就沉默了,眼眶越来越红。
他抬起头幽幽地看着许修远,张了张嘴,然后说道:“许哥……我真的是……真的是不能再滑冰了吗?!”
许修远就那样子看着他,视线落在了他那被包裹地很严实的腿上,抿了抿嘴,声音极其沙哑地说道:“不能滑冰,可以之后做别的,一样可以有意义……”
叶子涵再也控制在不住,泪水刷地一下子便从眼眶里面流下来,他声音颤抖且有格外痛苦地说道:“我……我那天不过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没有想过不努力的,我很努力的……我也没有不认真比赛……”
他伸出手拉住了许修远的手臂,哀求般地解释说道:“许哥,你相信我……我那天说有你就够了,不是代表我不想努力的,我只不过就是嘴硬而已,我微微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但是直直一点点而已,可是我骄傲的自尊心又不想承认,所以才那么说的……所以才说,有你就够了,我可以再等等这样子的话……许哥……许哥,我真的没有想过放弃花滑的……”
许修远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地方有些疼痛,他低着头看着正在朝着自己哭诉的大男孩,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直满脸带着微笑的他如此痛苦的样子。
“我是真的……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的……”
许修远微微闭了闭眼睛,随后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叶子涵的父母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儿子这般样子,叶母首先就捂着嘴哭泣了起来。
走到了床边抱着叶子涵,呜呜地痛哭着。
许修远见状微微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了陈清妍那黯然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的心里面微微一沉,随后拄着拐杖跟了过去,跟着她来走出了医院大楼来到了旁边那空旷荒芜的小花园当中,他站在台阶上面,看着不远处的女孩正微微仰着头看着那阴郁的天空。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到来,陈清妍低下了头,但是没有转身,闷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花滑吗?!”
许修远心里面很是不舒服,眉头紧皱,紧跟着看着面前的女孩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那般嘲讽的笑容看着自己,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面带着了隐隐的恨意,让许修远微微一惊。
恨意?!
陈清妍呵呵地笑了两声,但是笑不达眼,不知道是因为外边天气寒冷,还是什么,使得她的脸看上起有些苍白。
“不……应该说不仅仅是花滑,怕是这个世界上面任何的体育运动我都讨厌到极点了!你知道为什么我在见你最初的时候会那样子盛气凌人吗?!”
许修远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未发一言,随即便看到了陈清妍伸出手指着自己受伤的腿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它造成了太多人像你这样子的受伤,造成了太多的人像叶子涵那样子甚至一辈子都无法恢复的伤痛,而叶子涵他才刚刚不过十八岁……”
“十八岁,人生刚开始的年纪他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许修远看着她喉咙动了动,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面也雾气一片,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在问你一次,我曾经问过你的问题,为什么本应该是强身健体的运动现在却让那么多人受伤了起来呢?!”
许修远看着她的目光淡淡的,好半响都没有回话,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所以呢?”
陈清妍一怔,随即抿紧了自己的嘴唇,看着许修远那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说道:“所以所有的花滑这项运动就应该彻底终止?在所有的运动比赛项目当中去除出去?还是说所有的体育运动凡是具有竞技类的都不允许举办参加?!”
陈清妍顿时有些语塞,看着许修远那张淡然的脸上微微勾起了嘴角,甚至带上了丝丝的笑意,这让她心里面格外有些恼火。
“那就要赔上自己的身体?!用以后长时间甚至是一辈子的伤痛去换取吗?!”陈清妍不明白这样子的理由,她的脑海里面浮现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从小时候一到阴天下雨那疼痛难忍的扭曲着的脸。
值得吗?!这真的是值得吗?!
“而且这恐怕还不是只赔上自己而已,你看看叶子涵的父母他们的痛苦和哭诉了吗?!你有想过看到自己亲人遭遇到了这般伤痛折磨的样子,难受痛苦的真的只是当事人吗?!”
许修远歪了歪头,看着她那越来越猩红的眼睛,微微抿嘴问道:“所以,我们为了自己安安稳稳的,就要排除任何和危险哪怕沾有一丁点关系的事情对吗?!”
陈清妍一怔,听着许修远继续说道:“身体健康很重要,这一点我承认,但是我觉得她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像你说的那般,这项运动会损害到了人类的身体,所以应该禁止,不推广。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去当警察,当消防员,当军人……”
陈清妍心里面一震,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许修远那张淡然的脸上,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垂在身边的手也微微攥紧。
两个人静静地相互对立地站着,而阴郁的天空蓦地飘起了雪花,悠悠扬扬地从天空当中落了下来,有些纷乱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陈清妍听到那周围那此起彼伏的兴奋声音。
“哇,下雪了哎!”
“真的真的!第一场雪呢!”
飘落的雪花微微阻挡了他们之间相互对立着的视线,陈清妍静静地看着许修远,看着他伫立在这飘雪背后那微微勾起的淡淡笑容,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道:“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面对比生命,对比金钱,对比身体健康,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陈清妍的手用力地攥紧,指甲狠狠地嵌入在了自己的掌心当中,她看着许修远那格外坚定而又清澈的目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就像你们做媒体人的尽可能的只是为了揭露事情的真相,我们如此拼命地训练花滑,也是为了自己心中那名为梦想的存在,努力练习花滑,努力突破自己,我想要做的是让在我们这块中国土地上面,能够在这一个项目当中,有属于我们自己人的一块金牌!所有现在正在从事花滑男子单人滑项目的人都是这样想的……这对我们来说不一样……而且很不一样……”
他重重地说出了最后这两句话,让陈清妍的心里面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的神情开始微微有些恍惚,耳边像是传来了那在小时候,将自己抱在腿上的父亲叹气而又期待地说着:“真心希望我们中国的男子单人滑可以有一块金牌啊……”
许修远轻笑了一下,雪花落在了他那柔软的头发上面,铺了一层,在这个冬天第一场雪的见证下,陈清妍仿佛第一次听到了许修远那如此真切的内心。
他黑亮地眼神那样子火热地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别的国家可以有?我们就没有呢?!我就是想为中国取得一块金牌!一块属于我们自己的金牌!这对于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而人总是要为了人生的某一种意义而奋斗着,这才是活的人生!而我的意义就是在此的!”
陈清妍张了张嘴,她看着许修远那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将面前那些冰冷的雪花彻底给融化掉一般。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地敲了一下,砰砰的心跳声响彻在陈清妍的耳边。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如此接近那属于许修远内心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