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陆绎深一直看着,从下摇的车窗间静默地看着自己无法靠近安抚的心爱的人,看着她逐渐恢复笑容,对着那位老夫人道谢,拿着老夫人给的东西离开。
苏可晴在老夫人的安慰和开导下总算稍微放松了点,把积压多日的酸楚不甘都发泄出来之后,虽然身体因为这样的发泄和情绪大起大幅而有些疲惫,她却不再有之前那样因为绷得太紧而几近绷断的重压感了。
她很感动于老夫人的开导和照顾,明明只是单纯的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却给了她这么长时间来少有的温暖,这对苏可晴可以算得上非常重要的善意了。
现在她的双眼虽然还有些红肿,看得出哭过的痕迹,但是精神面貌却已然好了不少,面上带着略微放松的笑容的姑娘认真地对着帮助了自己的老夫人道谢,做出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保证,这才提着手中的东西离开。
陆绎深目送着苏可晴转身,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将车窗摇上去,颇有些颓然地支住额头,他的目光有些暗淡,不知是因为哀叹于自己无法安抚心爱的人,还是哀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是他的颓然并未维持很久,陆绎深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来抒发心情,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很快找到了自己能完全信任的助手的号码,直接发信息让对方去查询苏可晴的父亲所在的是哪个医院。
助手大概是非常注意他的消息,很快便回复信息告知立刻去查询。
他在做完这件事之后竟然感到了片刻茫然。
他知道自己无法直接去维护苏可晴,也无法直接和她接近,但是,看到这样的苏可晴,若是不为她做些什么,若是依旧要让她一个人承担那么重的负担,他会感到难安和痛苦。
他一眼看到在那里佝偻的背看着苏可晴离开的房东夫人,想到了还算可行的方法。
也许是因为一时情急,他的动作有些混乱,急急忙忙从车里翻出了备用的钱夹,也没能细数,便把里面所有的大面额纸币全部拿了出来,在思考一番后还是拿纸袋装好,这才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老夫人正是因为担心苏可晴才会从自家跑出来的,现在看到苏可晴似乎恢复了些,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老夫人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苏可晴的可怜,还是在怜惜她的倔强坚强。
看着苏可晴已经回自家租房的老夫人转身便打算回自家的屋里去休息,却在缓步往回走的时候,被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给拦住了。
穿着得体贵气的年轻人提着纸袋拦在老夫人面前,他的额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慌乱紧张。
老夫人对待陌生人可没什么耐心的好态度,更何况是莫名其妙把自己拦住的人。老夫人皱了皱眉便开始说道。
意料之外的是,年轻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表情颓然,在半晌后将手中的纸袋塞进赖夫人手中,他似乎是犹豫的,但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这点钱,就给她先交了房租。”
看到老夫人的表情不对,陆绎深接着又说道,“这点不够,之后的房租下次我会一并帮她交了。”
也怪不得老夫人看陆绎深的表情奇怪,老夫人是隐约注意到他是从不远处那辆车上下来的,而那辆车从她看到苏可晴开始就在那里,若是没有这茬,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是算上现在这事情,一切显然就不简单了。
虽然她对车子的品牌没有概念,但也看得出那是好车,能够有这样的豪车,本身还穿着考究行为举止透着贵气,那么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虽然不清楚,却也大概能确定是上流社会的人了。
虽然她对电视看的不多,却也稍微有些印象,似乎是什么年轻企业家,当然,对老夫人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她只是觉得奇怪。结合起来老夫人能够轻易地明白陆绎深口中的“她”是谁,也正是因此才觉得奇怪。
老夫人也不是打算刨根问底,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能够将苏可晴照顾得很好,那么又何必让苏可晴从千金大小姐的生活被迫到这种地步呢?
拿着钱的老夫人觉得这样的做法并不合适,皱着眉要将纸袋退还给陆绎深,陆绎深低声的一句话让她止住了动作。
无可奈何的老夫人只能接受了那袋子里的钱财,当做苏可晴接下来的房租费,其实她本身并不缺那点钱,原本告诉苏可晴不需要急也并不是假的,但是既然有人要替她付房租,本质而言她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对她本身就无害,对苏可晴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如说接受才是最适合的选择。
“还拜托老夫人千万别告诉她。”陆绎深闭了闭眼,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毕竟他还是清醒的,知道不能让自己的行为让苏可晴再产生什么希望,因此希望就算是自己的帮助,她也不该知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是看出了些什么,老夫人虽然是普通人家也没什么背景但是到底年纪大见的多了,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却也能猜的大概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当然,这是往好的地方想的。
豪门世家上流社会里的弯弯绕绕老夫人是不懂,但至少知道得到某种身份就要付出某些代价,不是说毫无付出便能够得到的,一切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说到底,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这样呢?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牺牲其他的东西,而这些被牺牲的东西中,会有自己其实非常在意喜欢的,也并不奇怪。
老夫人对着陆绎深做出了保证,保证不会告诉苏可晴是谁替她交了房租,但是却也说了无法一直隐瞒有人帮她交了房租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时间长久是必然会被发现的。
陆绎深直言这就足够了,向着老夫人道谢后才离开。
至于陆绎深那句低声的话语,是什么呢?
“……这是我能为她做的仅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