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在门口瞧见了满屋子的人,喊了一嗓子,便笑嘻嘻的踏了进来。再往后瞧,他身后竟跟着那冥王居内的女人!
细腰盈盈一握,不施一点粉黛,一身素白纱衣绕在身上飘飘然,眼眸清亮秀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半夜疯言疯语的女人!
倒像个祸国妖姬!
整间屋子内的人看到白无常身后跟着的女人后,面上的脸色都各不相同。闫怀南躺在床上自是很开心,苍白的脸色或许因为激动都红润了不少。黑无常依旧是冷着面目叫人看不出神情,坐在身旁的孟婆只看了她一眼便回过了头,目光瞟向判官。
不过......当真说这一屋子的人中最不正常的那位,莫过于判官了!
阴沉的眸子紧紧盯住桑榆,恨不得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或许…他甚至是想上前在那人身上挖出一个洞!
“王,我按照您的吩咐把果子带来了。”
白无常把桑榆带到了床榻前,邀功似的看向闫怀南,怎料闫怀南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微微起身抓住了桑榆的手,虽是苍白着嘴唇,眼睛里却是止不住的喜悦,
“阿榆,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
被带来就一直呆若木鸡的桑榆闻此,眼睛里迸出了流光溢彩,眸盼生辉,整个人仿佛都有了光彩,洋着笑意,眸子里惊讶之余露着几分不可置信,怔了怔,然后缓缓回神,
“是回到…以前吗?”
闫怀南望着她的眼睛,许久,然后扬起唇角,点了点头。
是的,当然是真的!
冥王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了一个女人去碰触冥界的禁忌,失去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只为让她重生了却自己的心愿!
怎么能不是真的!
判官直直的立在床榻前,阴冷的目光缠绕在桑榆的身上,因怒气而握紧的拳头迸出了根根青筋,周遭的黑气也不断升腾着往上翻涌,骇的冥军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要知道,在这冥界里,黑无常大人虽是面孔冷峻,但也通人性,对待下属是极好的。最可怕的莫过于判官大人,皮笑肉不笑,手段残忍是他的代名词,在这冥界里,要说让判官大人唯一对待好的人,就是冥王了。
大家都说,判官大人,对冥王有一种独特的占有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眼前的这位姑娘,恐怕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十几道目光齐齐的落在了桑榆的身上,而桑榆并不自知,依旧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却没有发现一只手慢慢的伸向了她,电光火石之间,孟婆和判官已经过了几招,而卧榻之上的闫怀南也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桑榆,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眼睛怒斥着判官,嘴唇依旧发白,“判官,你要干什么?!”
判官抿着唇,眼睛却死死的盯住冥王环着桑榆的手,掌风也越来越犀利。
冥王见判官冥顽不灵,事态也愈发变得严重起来,连忙喊了旁边急着劝架的白无常,叫他将桑榆送往轮回之境。
不是不心痛的,闫怀南想着分离时果子也许会蓦然回头,然后紧紧的抱住他说不愿离开想永远同他在一起,也许她也会一步三回头的望向他,说她会马上回来,让他一定等着她。
他设想过无数种她可以留下来的场景,但是…果子还是走了,一个回头也没有的离开了。
闫怀南闭了闭眼,苦涩被揉进了眼睛里,不愿露出来。
这边,再次穿过漫长的连廊,桑榆步步跟在白无常的身后,眸子里充满了喜悦与期待,走在前面的白无常纵然是心大,但是想到自己的兄弟所作出的巨大牺牲还是忍不住沉下脸多说了几句,
“桑榆小姐即使现在不喜欢王,以后也不要伤害到他,他对你做出的牺牲......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桑榆也心知肚明闫怀南所为她做的一切......但是,爱情这东西,说不清也道不明,桑榆亦步亦趋的跟在白无常身后,默默点了点头。
跨过几道暗门,在一间黑暗没有一丝阳光的密室里,他们见到了传说中让人疯狂着魔,竭力杀伐,最后老祖宗拼尽自己的半条命才封印起来的重生之境。
如今......重生之境开启,又临近百年之预言传说,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白无常伸出右手,幽黑寂寥的房间里一团明明灭灭的光浮现在他的掌心之上,须臾之间,光亮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凝聚了所有光亮的火红色的琉璃珠,那琉璃珠红的耀目,圆润的珠面几道血丝般的裂纹横纵在上面,异常诡异。
白无常伸了伸手把它递到桑榆的面前,看着桑榆接过这颗用冥王一魂一魄才换来的珠子娓娓道来,“这琉璃珠就是打开重生之境的钥匙,一颗珠子只能开启一次,当琉璃珠嵌入那镜框上面的槽孔时,你需要站在镜子面前,镜面会浮现出你前世的种种,从你呱呱坠地到垂暮而死的那一刻”,转头看向桑榆,白无常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郑重嘱咐,“而你所做的,就是要看准时机,在你想要重生的时间迅速跳入镜内,重生之境会把你带到那个时候,就完成了所谓的重生。”他可不想自己的王辛辛苦苦费了大半条命才换来的珠子再一个不小心给糟蹋了!
“听懂了吧?”白无常看了看眼前的女人暗自叹了口气,美人和江山,他的王还是被美人给迷倒了,不要这祖宗打下来的江山社稷了!他以后可不要碰女人这种生物!
桑榆攥了攥手里的珠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她要回到他们大婚之日,亲口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心脏猛然瑟缩,桑榆苦笑,每一次想到这她的心总是会痛,苍白着脸她抬头,“开始吧。”
没有多说,白无常移了移身子然后背向镜子,一脸正气,“桑小姐是要回顾往生,我还是回避的好,你就按照我刚刚告诉你的做就好,不会的就大声叫我一声,我就在门外。”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只剩下桑榆一个人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挺识趣!
凝了凝神,她抬手把珠子放在了槽孔之内,看着往事种种心里五味杂陈,突然,一个身影从眼前掠过,带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只见他径直跳入镜内,那影像慢慢把他包围,桑榆愣了愣并没有反应过来,浓重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依旧没有消散,耳边回荡着的是刚刚那人说的两个字,等我......
门外,白无常上了个茅厕的功夫见门外有人探头探脑,他心里暗叫不好,一个箭步飞奔过去,只见那镜像越来越浅,桑榆还呆楞楞的站在那重生之境的面前,这蠢女人!他的担心果然没有错!王的一魂一魄就要没了!他一手抓住想要逃跑的那个壮汉,一边扯着嗓子朝里面喊,“蠢女人!快跳啊!”
桑榆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再一抬头,那镜像已然要消失的所剩无几,她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了进去。
只是不知道......她会被带到何时。
门外,白无常看着渐渐消失的影像笑眯眯的一拉,抬起右手就把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给提起来了,他转过头对着那张憨厚无害的大脸,笑差点变成了哭,他不就是憋不住了上了个茅厕,怎么一回来,差点误了大事啊!
冥府,闫怀南支着身子细细的听着被白无常抓回来的壮汉谈论的经过,眉头时不时的紧皱,“你说,是一只瞎了眼睛的鬼魂?”白无常上前走了两步,歪着脑袋想看清那壮汉是否有隐瞒的话语,瞧了半晌,只见那壮汉呆头呆脑的点点头然后掷地有声,“千真万确”,那眼睛盯着他一眨也不眨。
白无常与他对视几秒然后放弃了,走到闫怀南的身边,他想,这愣头青,想来也不会说些谎话。
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的某人,那突如其来窜进去的鬼魂听起来像是有预谋规划好了重生的,不知道对桑榆有没有威胁…
“白无常”,正在思忖间白无常偶然听见闫怀南唤他的名字,紧接着抬头,就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惊住了。
“准备一个人家,我要去投胎。”
白无常咽了咽口水,把手搭在冥王的脑袋上摸了又摸,这不烧啊,怎么说出来的话竟是胡言乱语呢。
闫怀南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扭过头目光注视着他,“我不是在开玩笑。”
“那鬼魂本就是找我重生,现在又阴差阳错借阿榆之力重回一世,既可借她之力重回,就必然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收回眼神,闫怀南看向远处浓重浑厚的夜色,寂寥的星星稀疏点点缀在夜空中,他不知道现在桑榆身在这个世界的何处,不知道她是否一个人独自面对前世的种种困难,不知道她是不是同样看着这片天空黯然神伤。
“王,不行!冥界离了你必定人心惶惶…”
“她一个人会害怕…”白无常的声音被闫怀南突如其来的温柔给打住了,他凝视着自己王眼里藏着的无限温柔,嘴角边露着的隐隐约约的微笑,嗓子里的话哽在喉咙里最终咽了下去。
“找到之后,把我的记忆封存起来,五年之后想办法帮我解开。”
白无常拱了拱手没有再说什么,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
这是他的选择,他作为他的兄弟,他的守护者,必须无条件的支持下去。况且…白无常抬头,温柔的侧脸再次映入他的眼帘,他这次是爱的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