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沈思诚就已经吃好了早饭,然后在仆役的服侍下穿戴好了盔甲。
作为统领一军的大将,他的甲胄自然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布面甲,而是一套亮闪闪的高档扎甲——看上去十分英武,就是不知道实际防御力怎么样。
毕竟,统帅通常不会待在危险的地方,即使有危险,也有忠心耿耿的亲卫替他挡刀。
出了将军府,沈思诚的亲卫正牵着一匹代步马等候着他了——战马可不是这个时候该骑的。
沈薇也早早地穿戴好了甲胄,看上去就是一个戎装的美少年——就是矮了点儿。
众亲卫、家将行礼致意之后,沈思诚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出发!”
随即驱马赶往校场。
“是!”
沈薇和众亲卫、家将应了一声之后,也纷纷上马,有序地跟随着他们的沈将军。
来到校场,沈思诚登上高台,手按佩刀,环视一圈——700余名沈家武士披坚执锐,队列整齐,正等待着他的指示。
威武肃穆的军容,让沈思诚的心里燃起了小小的豪情——大丈夫,生当如是啊!
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之后,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各位都是我沈家的栋梁!安顺府的柱石!如今,马老贼想趁老将军新丧,夺沈家基业!沈家对各位怎么样,各位心里是有数的。安顺府一旦易主,诸位的家业和妻女会怎么样,也不用我多说。”
只要是沈家的武士,谁没个几十亩水田?
马文英如果打下了安顺还想有得赚,必然会拿这些家产丰厚的沈家“余党”开刀。
无论是义还是利,都不允许他们背弃沈家。
“众位将士,可愿随沈某破了马老贼?”
台下武士当即齐声高呼起来:“为将军效命,一往无前、百死不悔!”
“一往无前!”
“百死不悔!”
沈思诚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此战,关乎我沈家存亡,望众将士戮力同心、奋勇杀贼!”
“为将军陷阵、斩将、刈旗、破敌!”
“必胜!”“必胜!”“必胜!”
将士们的呼声震耳欲聋。
沈思诚不觉有点儿心潮澎湃了——军训的时候,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领导们也没我这么威风吧?
很快,又尴尬地笑了笑:哎呀,我怎么和那帮老东西计较上了?低端、low爆了……我现在可是镇守将军,正儿八经的封建军阀!
随后,沈思诚带着沈薇、五名家将与400武士向永宁州方向进发,准备对付兴义府的入侵。
而张总兵与沈烈则带着余下的武士与府兵前往安平。
与此同时,贵阳府的兵马辎重也准备完毕,即将开赴清镇。
三日后……
兴义府的军队在总兵杨礼藩的率领下,攻入了永宁州。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了新铺,随后,兴义军在永宁州城西面扎下营寨。
营寨初步建成之后,杨总兵召集麾下,分派任务:
“安三泰、杨稻、谷承昭!”
“末将在!”
三名参将闻令,立即出列拱手,等待着杨总兵的命令。
“明日,汝等各领所部兵马,分为小队,抄掠永宁乡里,征粮征丁,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
“刘陆、王小河!”
“末将在!”
“明日,汝等各领所部,前往关岭铺,阻击安顺府城方向的敌方援兵!切记,敌若势大,就尽可能迟滞;敌若示弱,万不可追击!”
“是!”
关岭铺的东侧,就是坝陵河,坝陵河再往东就是后世黄果树瀑布景区。
不过,目前徐霞客还没过来考察,旅游仍是极其小众的活动,附近的居民更关心的是如何不被饿死,所以还没什么名气。
次日晨,兴义军的主力部队开始修造攻城器具,刘陆、王小河也集合了各自的部属,向关岭铺进发。
一到关岭铺,刘、王二将就紧锣密鼓地安营扎寨、撒开斥候,接着照例安排了营防、哨戒。
任务布置完了,暂时没什么要紧事的两位“统军大将”不约而同地开启了日常吹逼模式。
“老刘……你说这次,咱真的有仗打吗?”王小河一边把弄着柴火,一边向同僚发问。
新铺一战,对手就百来个戍卒,还分分钟溃散了,让想大干一场王小河很是失望。
“怎么,想着沈家小子自己送过来,给你建功立业呀?”刘陆瞥了王小河一眼,似笑不笑的样子让王小河有些发慌。
王小河赶紧赔笑道:“哎哟,老王,瞧你说得……真有建功立业的事儿,还不得咱一起吗?”
“我看够呛。”刘陆摇了摇头,“听说这次马将军下了血本,兵力往少了说也至少有一万。”
“乖乖,上万的大军呐!”王小河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开始默默想象着,这次进取永宁的兴义军再多上四倍会是个什么场面。
看着王小河这副真被吓到了的表情,刘陆心里也莫名地涌起一丝优越感:果然是个没见识的粗胚呀。
不过想想也对,他的老子王大山也是个只会砍人,却硬是靠着砍人砍出了前程的生猛粗胚……儿子粗胚也没什么奇怪的。
于是,刘陆端起了一副老神在在、智珠在握的姿态:
“沈家那小子,毛都没长齐,这会儿估计已经吓尿了……”
王小河连连点头,能出得起上万大军的,那得是何等人物?
显然,王小河这姿态还是很让刘陆受用的,刘陆接着又侃了一通川滇黔的“军阀战史”——半是论据、半是吹水,唬得小河一愣一愣。
“……所以啊,指望那小子给咱送什么功绩,恐怕是没戏了。”
“唉,真倒霉,好不容易有一次跟着大军打仗的机会。”王小河一脸遗憾。
两百年前,黔地再一次被辅国大将军征服,先前的远征军后裔才再次走出据守了十多年的贵阳府,和朱大将军麾下的平黔功臣们共治黔地。
不过,接受了朝廷册封的土司们仍然会以各种理由,时不时地掀起叛乱,甚至有六次叛乱都惊动了当时的大将军,使得大将军下令,湖广、四川等地的藩主三年内的军赋全部折成军械、粮饷,直接调入黔国,支援黔地的汉军。
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要调湖广、四川的藩军入黔增援。
这样一来,黔地的将门不但不需要向大将军上交军赋,反而吃了不少大将军支援过来的军械、粮饷,还得到了不少建功立业的机会——安顺沈家就是在平定了米鲁之乱的战事中崛起的。
然而,最近几十年,黔地军阀的美好时光已经悄然结束了。
一来,还存活的土司已经彻底被汉军打服了,只要还日子勉强过得下去,基本没什么造反的心思。没了头人们的组织,大规模的叛乱就很难发生了。
虽然每年都有活不下去的土人造反,不过对于黔地军阀来说,基本都是治安战的范畴。
二来,朱大将军的权势渐渐不复当初,对地方的支配力大大下降。
虽然黔国的各将军再也不用上交军赋,但将军府的支援也没了——他们上交的加起来也远没有那几次战事里拿的多……
于是,黔地军阀的日子越过越紧了,手下能拿到封赏自然也越来越不大气了。
比如王小河的老爷子王大山,那可是在二十人的征粮队被数百苗人伏击的情况下抽刀奋战,生生砍翻了三十三人,才被老刘将军赏了二百亩田地,提拔成世袭家将的。
那一仗,征粮队最后只活了五个——要不是王大山浑身浴血、狂呼酣战的修罗之姿,愣是把饿疯了的苗人都吓跑了,征粮队和粮食可就都没了。
换做是一般军士遇上这种局面,早就十死无生了。
因此,在称冠军中的田伯岸被沈烈阵斩之后,王大山隐隐有了兴义第一勇士的名头。
有这等大勇、大气运,才换来一个200亩地的世袭家将,对于兴义刘家来说也算是二十年来独一份了。
“符合预期”的寻常战功,顶天了就换点浮财。
然而在黔国这个商品经济极不发达,庄园经济盛行的世道里,绝大部分物资产出都不是拿来换钱的……这就意味着,银两这东西平时很少用得上,必须要用的时候又特别不顶用——市场太小了。
所以,胸无大志的军爷们拿到赏银后,都是去烟花柳巷、酒庄饭店散波财了事。
所以,有志之士都眼巴巴地瞅着良田——这才是长久富贵的命根子!
就在王小河信了刘陆的一通分析,颇为遗憾的时候,一个翎羽甲士突然入了帐:
“急报!镇宁州方向探到敌军!”
刘陆:“……”
王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