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鬼侍大人来信,催您快些回幽府,朝贡还有三日。”小兵轻语,不敢扰了这静寂。
抚着城墙灰朽,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传令,本次朝贡,定于酆都。”
“大人?!您?……”小兵惊鄂,说不出话。
酆都虽为百城之首,可却是人邦主都嫌弃的污垢之地。
“规矩,本尊定的。”回眸,缓缓道。
“本尊,才是鬼王。”
“诺。”小兵低下头,行跪拜之礼,他从未见过大人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刀剑之感,逼人命弦,棱角锋利,气势压的他抬不起头。
似乎……与酆都扯上关系的事,大人就格外易怒冷漠,竖起全身的刺。
幽府。
“胡闹。”棠央皱眉,替念白把脉的手停下,“自古朝贡岂有在酆都之理。”
念白微仰头,略有不安。
棠央起身,俯视小兵,冷冷道:“姬乐人呢?”
“鬼殿大人……似已回了皋江……”小兵喏喏。
“什么?”棠央黑脸,向来知道姬乐不靠谱,可未曾想到她如此不靠谱。
“那風七呢?”棠央想着能找个人就算个人,好歹把氿轲给劝回来,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三虫去了酆都,氿轲倒还,没日没夜的待在酆都,不过是一条虫子罢了。
“似乎……又不见了……”小兵偷瞄一眼念白,道。
念白一惊,却又说不出话。
“估计又去哪儿玩了。”棠央瞄一眼念白,领着小兵出了门。
小兵会眼色,关上门,轻声道:“四处寻过了,没有子七大人身影。”
棠央倚着门,心绪微乱,道:“他身上伤可还没好,呵,胆子真大。”
“也无书信?”
“属下查看过,并无。”小兵摇头。
棠央扶额,长舒一口气,叹道:“这小子真能添乱。”
片刻,正色,“罢了,去酆都。”
断仙谷。
風七眼角抽搐了,拉住一旁人的衣袖,道:“来这做什么?”
姬乐镇静,把玩着扇子,道:“昀幽在这儿。”
“谁?”
“绑架你们的人。”
風七沉默,他并不记得得罪过这人。隐约怒气。
“我想知道她跟氿轲是什么关系,明明泯王府满门被灭,这人还有心思日日来幽府守着,氿轲自蓬洲回来后,日日送些点心过来,阿氿都烦了。”姬乐孩子气,撇嘴。
風七身后一寒,难怪氿轲从不吃点心……昀幽……是有多可怖。
“再者,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那缕魂魄应该还在附近。”
“那你干嘛要带我来?”風七嘟囔,倒吸一口凉气,身上伤口犹疼,
“她在泯王府那破地方守了一千年了,许久未有动静,偏偏找上了你们俩,我想,一定有她的原因。”姬乐目不转睛,盯着幽深的谷底,“她盯上了你,这次未得手,一定会再来,以你为诱饵,引她出现。”
“那直接去……”風七忽然住口,面色惨白。
“泯王府我寻过了,没有,想来此处最有可能,顺便帮你找找魂嘛。”姬乐大大咧咧,回头见風七不太对劲,奇怪,“怎么了?”
“如果……如果她盯上的不是我,而……更有可能是念白啊……”風七微微颤抖,边说边往回跑,“是念白!”
姬乐细想,的确……昀幽若真如她所说的深爱氿轲……那她……
“風七……”姬乐正欲追上風七,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風七亦停住,一步步往后退,
眼前是貌如毛虫的鬼葬,只是它们斑斓的肥大身体长出了狰狞的骨翼,身上竖满坚硬细长的刺毛,与短小肉红的虫足组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数百只小虫围绕着中心的约有城门高的巨虫爬行蠕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姬乐挡在了風七前面,挥开扇子,上面灿烂的娇艳古画仿佛活了过来,色泽愈发鲜艳起来。
眸光清冷如刃,道:“小心尸蜘。”
風七吞了一口口水,不禁想起恶鬼般疯狂撕咬他的尸蜘,握紧了逍刻。
鬼葬王晃了晃硕大的头,小虫发出嘶哑的叫声,挥动翅膀向二人袭来,遮蔽了光线。
姬乐转动手腕,骨扇渐渐幻化成风,绚丽的浮世绘在如风的屏障上显露。
骨扇阻挡小虫,喷溅出的腥臭汁液却染的扇面愈发华美,像极了它的主人,地上已积起厚厚一层鬼葬尸体,快要将姬乐的脚踝淹没。
小虫渐渐减少,姬乐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風七,正在处理从扇下逃过的小虫,只见一片刀光剑影,起落间洒下粘稠的浓汁。
姬乐暗惊,只一柄逍刻剑,就将鬼葬砍得连尸骨都不剩,不愧是入过仙班的人,纵使身负重伤,挥剑亦能行云流水。
但见那人愈渐吃力,加快了动作,空着的手凭空化出飞刃随手抛出割碎小虫。
姬乐突觉脚上一阵麻痒,低头一看,鬼葬尸体中爬出了犹带血丝胞衣的幼虫,正顺着自己的腿往上爬,片刻变长出了锋利的齿与翼,长大了嘴嚣叫。
姬乐一阵恶心,那血色由着幼虫的足粘附在了她白皙的腿上,又有毛骨悚然,现下她根本腾不出手也无法子对付这些小虫。
如今才佩服風七的手段,连尸体都不留下彻底断了后患,姬乐也知道了为何此为断仙谷。
来不及细想,已有小虫爬上了腰间,长大了嘴欲咬。
姬乐恶寒,鬼葬的毒性远远胜过三虫尸蜘,这趟可是把小命给搭上了。
不做犹豫,收回骨扇挥向自身,虽会被画皮骨扇割的皮开肉绽,但总比被毒死好。
“小心!”風七惊叫。
姬乐抬头,却见肥重如山的鬼葬王狰狞着丑陋的面容朝自己扑来,虫身上的硬毛已经刺至眼前,腥风阵阵。
姬乐僵住。
念白看着房门关上,隔绝光线,屋内又是一片黑暗。
她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可能要死了,一动也不能动。
有些想念阿七,想念大人。
阿七说好要来看自己的,现在应该挺晚了吧……他又去了哪儿玩啊……不过这也好,说明他的伤不重,等阿七来了,让他讲讲外面的世界,这辈子,除了径城与幽府,她再没到过其它地方。
许久未见大人了,不知过的可好……朝贡可还热闹……怕是又给大人添了麻烦罢……真笨。
念白乱乱的想着,逐渐的有些困了,隐约觉得床边立了一个人。
是大人吗?
念白睁不开眼了,只轻轻的呢喃,那人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指甲有些尖,刺痛。
念白笑了,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