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云阙。
已过卯时,天色却仍显昏黄,大略是因为有些阴云。不远处的山林中也不似平常,反倒是寂静无声。
“别来无恙啊。”
苍老却不失温和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斜卧在小榻上淡青色衣衫的人猛然惊醒,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又渐渐放松下来。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对面的人似乎对能吓到这个人很满意,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夙涯,七隐途那小子的那边跑了两个人。”
“谁?”沙哑的声音分辨不出男女,有着一丝的不自然。
“你别管是谁了……是该好好管管那小子的七隐了,成什么样子了。”老者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但眼里的兴致一闪而过。
青衣人似乎对老者很是了解,晓得他想增加些变数,便开口道,“那派苏稷思去,你可满意啊。”青衣人斜斜地靠在软枕,右手轻轻撑着下巴,目光转向站在门口,似乎在打瞌睡的紫衣少女。
派这个有些跳脱的女孩去,不过于刻板,也可以让她出去散散心。这么大的女孩子整天困在这里,当真也是难为她了。而且她也是从七隐中出来的,倒也不用担心完不成任务。
老者未置可否,轻轻一笑,转而问道,“她最近忙的怎样?好久没见着她出来过了。别说你没去医阁看过啊。”
青衣人知晓老者所提及的是谁。
“亦阁主似乎又从哪里收得了一本医术古籍,似乎里面有一个配方有些作用,不过希望还是不大。不过既然你都劝不了她,同我说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多找几本古籍兴许还能帮帮亦阁主,总比在这里浪费时间要强。或者说,你亲自去找她啊,都认识她那么久了,她总不会不听您老人家的话啊。”
老者对于青衣人的埋汰并不在意,面带笑意,却不经意瞥见青衣人无声地咳嗽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幽暗,问道,“你不打紧吧?”
“没事,过两天我会动身去东洛,不过在去东洛之前还要去一趟南芜山。你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伤到了嗓子,不打紧,又不是无意间伤到的,略微注意一下就行了,不是吗。”
老者笑笑,没有再说话。
明明早就知道是故意而为之,却仍忍不住去关心,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故人所托,还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青衣人并未将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反倒是望向门口的紫衣少女。沉思了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算了,稷思和我一起去吧,想来他们的目的地也是东洛,倒也和我的目的相同。那这里就交给您和贺显了。”
话音未落,门口似乎正在瞌睡的少女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瞳孔间流转着光芒。只见她几个闪身就扑进了青衣人的怀里,“我就知道…文晞姐姐才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东洛呢。”
老者面露无奈之色,轻叱道:“都多大了,还这样没大没小的。夙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能……”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老者忽然止住,不自然地看向了青衣女子。
对面的人却恍若未闻,伸手轻点了一下面前少女的额头,笑着说道:“还不好好听你师父的,你这眼神乱瞟看什么去了。”
紫衣少女笑道,“还不是因为姐姐今天特别好看啊,”目光却依旧游离不定。老者见青衣女子的注意力被紫衣少女吸引去了,略略松了一口气。
知道心结难解,当初为什么又要打上它呢。现在哪怕假装忘记,也掩饰不掉。不过,如果我的快乐无忧能够驱散几分你的离愁,那么便如此吧。
“还耍滑头。”青衣女子笑着理了理紫衣少女的袖口,“明后天我们便要出发了。我先去医阁取些东西,你吩咐下去,等他们进了东洛便不用再盯了。另外,会有人代替我们,切勿惊动他人。”
“嗯。”紫衣少女起身应道。
“那,我也先去准备一下了。”青衣女子笑了笑,向老者告了一个晚辈的礼,老者不漏痕迹地侧了一下身子,并未受青衣女子的全礼。
老者笑着点点头,示意青衣女子快些去准备,不必管自己。
等到二人走出房间后,老人的身后忽然间出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隔间里走出一个二十几许的年轻人,走到老者身后三步便止住,定定地看向老者。
“你太不小心了。”老者说道,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弟子不明白。”
老者笑了笑,“不明白我为什么让苏稷思跟在夙涯身边?”
“是。”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师妹似乎对尊卑毫无概念,弟子不认为她适合跟在阙主的身边。”
“这正是我让她跟在夙涯的缘由,”老者看向一脸严肃的青年,似乎在同他说话,又似乎在喃喃自语,“这才是她本来应该过的生活啊,如果自己无法体会,让别人代替自己体会也是好的吧。”
青年人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道:“师父,让我也一同去吧。”
“她让你留下来是相信你能主持好云阙。”
“难道师父放心阙主去东洛吗。”青年人反问道,语气中透漏着一丝笃定,似乎他料定老者所想定与他相同。
“贺显,她经历了许多甚至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既然她不肯放过自己,你放过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吗。”
“师父,我早就放过了自己,”青年人收敛了面庞上的严肃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所以,我并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是再次。”
青年略带讶异地看向老者,似乎无法理解老者的话。
“是第三次发生。不必担心,她有分寸。再说佐思一直在东洛,过不了多久我会让柳易薇赶到东洛。”
“为什么不让亦阁主去。”
老者淡淡地说:“贺显,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青年人目光一凝,单膝跪地,“弟子失言,请师父责罚。”
“亦秋罗的心结,大概只有文晞能了解一二。不过时间或许能磨去一部分吧。”老者抬头看向窗外,似乎有一层薄雾笼罩在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