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枫掏出手帕轻轻将她唇畔的米渍擦净后道:“大夫说你刚醒来的时候不能吃的太饱,你已经吃了两碗了,迟些再吃一些。”
明夏轻声答应了一声后道:“我身上好痛,是不是全身上下都烧坏呢?”
沈逸枫温柔的道:“你身上的确有些伤,不过都不打紧,田大夫说了,只要好生养着,再配以灵药,日后一个疤都不会留下。”
明夏只觉得身上痛的紧,自己知道身上的伤只怕比他嘴里说的要严重的多,只是她此时却觉得只要她还活着,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接下来的几天,明夏一日好过一日,沈逸枫平日里极忙,却只要一得空就会往她的房间里跑,仔细照料她。米多多、沈浩轩也是一得空就往她的屋子里跑,米府里派了两个丫环细心的照料着她。
沈逸枫没有撒谎,她的眼睛日日上药,日日清洗,是一日比一日清晰。而她也慢慢的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眼睛看不见,外面又冷,沈逸枫下了严令,不让任何人将她带出屋子。
她只觉得心里憋的慌,纵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时间一长,就觉得无聊了起来,所以当沈逸枫来看她的时候,她时常和他闹些小别扭,沈逸枫只是浅浅一笑,从未放在心上。
米多多闲下来的时候和她聊天,常会讲一些故事给她听,有时候兴致起时,还会讲一些沈逸枫儿时的故事给她听,她才知道原来现在如狐狸一般的狡猾的沈逸枫,在儿时曾做过不少蠢事。
每次沈逸枫听到米多多在给明夏讲他儿时的丑事时,他就出声抗议,只是他的抗议声能通常淹没在两个女人的笑声里。
而他每次听到明夏的笑声时,心情都极为愉悦,印象中,她极少对他笑,就算是笑更多的也是带着算计和较量的笑,像这样无忧无虑、天真愉悦的笑他从见未见。
纵然此时的的明夏脸上缠满了绷带,面目难辨,他也觉得她美到极致。
只是每次替明夏换药时看到她满身的伤口,他的心便如刀绞一般难受,若不是他强行将她带到凌州来,她只怕也不会承受这样的痛楚。
阿敏来看过明夏几次,不过都只是偷偷的在门外看,她自己觉得她根本就没有脸再见明夏。原本开朗活泼的性格也敛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呆呆有坐在那里很长时间都不说话。平日里一见到沈逸枫便将头低下去,绕道而行。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月,明夏身上的伤已经结枷,眼睛虽然还没有以前那么清晰,但是看四周的景物已经很清晰了,那天她命丫环将窗户打开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窗外树枝上已经冒出了嫩芽,她陡然间才发现,春天已经到了。而她已在昏睡中过了一个年,这一次受伤居然一躺就是近两个月!
她的房间摆设的极为精致,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有,独独缺了一样,那就是镜子。她脸上纱布早就已经拆了下来,因为没有镜子,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脸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原本就极为通透,当她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便知道她的脸只怕已经丑陋不堪,沈逸枫不愿她伤心,所以将屋子里所有的镜子全部撤了出去。
女子都愿自己有倾城倾国的容颜,而在她的记忆中,她却一直为她的容颜所累。因为她长了一张倾城倾国的脸,所以她所面临的事情也比一般女子多的多。她若是虚荣一些,又或许再蠢一些,那张倾城倾国的脸或许能给她带来快乐,可是将所有事情都看透的她却觉得那张容颜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缚束。
明夏明白沈逸枫的良苦用心之后,也不再去刻意找人要镜子,只是静静的呆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的绿芽缓缓的长大成尖细的树叶,再由尖细的树叶长成巴掌大的树叶。
天日渐暖合了起来,苍浪河的冰早已化尽,河水缓缓的流着,将去年冬天那一场巨在的杀戮留下的痕迹冲洗的干干净净。
城中的百姓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生活,那种失去亲的切肤之痛被岁月轻轻的洗涤着,那深重的痕迹也一日淡过一日。只是城西的墓地里却多了无数的墓碑,凌州人的墓碑原本都是用石刻的,可是死的人太多,一时没有那么多的石头,便全部木板代替。
清明节一天,那块巨大的墓场里便满是人,坟头上挂满了七颜六色的纸,随着风四处飘扬。
相较于凌州士兵的死有所葬,朝庭那些战死的士兵便显得有凄惨的多,在凌州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只有西郊的悬崖底下才是他们呆的地方。那铠铠尸骨,竟让狼群吃了一个冬天,原本削瘦的狼群,因为那些尸体的缘故,到春日里竟一只只都膘肥体壮!那些狼群吃剩的白骨,竟将涯下铺成了一片白色!群狼不时拿那白骨当做玩具玩耍!
当明夏看到窗外绿成一片时,她再也忍不住便溜出了米府,自由的风轻轻吹过她的身体,遍地的桃花开的正艳,一直连绵到天的尽头。就连老天爷只怕都忘了去年冬天的那一场惨烈的撕杀。
她没有戴面纱直接走出去的,在路上遇到的百姓一个个在看到她后都瞪大了眼睛,那里是惊恐,她的心沉了下来,知道她此时的样子只怕是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丑的多,不过被火烧成这副样子罢了,又能有多丑?
她没有将那些人的目光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就会收获无数的目光,如今面对如此惊讶的目光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绿草青青,粉蝶翻飞,花香盈盈,空气里四处都弥漫了温暖的气息,她觉得活着真好!张开双臂,把眼睛微微闭上,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离她不远处有一处池塘,池塘的水碧绿而又清澈,照的人的影子清晰的紧。
明夏看了一眼那个池塘,心里升起了一丝犹豫,她要不要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纵然她觉得容貌于她不是顶重要的事情,可是在这一刻她终是有些惧怕了,若真是丑的连她自己都不愿看一眼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