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耳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刚遭人陷害,此时戒心仍未完全消除,那只平天雀正在远处打量着他。
他原地盘腿疗伤,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平天雀以博取信任,兽类没有人那么复杂的心思,这是最直接有效的交流方式。
即使功力与人类的碎元境差不多,思维方式却还留有兽类的原始本能,这在商人口中就是一只四阶凶兽,轻易无人敢招惹,因为赵国如碎元境的高手也不是很多。
花了个把时辰,伤体修复得七七八八,期间葛耳几乎是无意识状态,不远处的平天雀也未动杀机,可见也是在感激他刚才出手之恩。
葛耳感觉有戏,便站起身来,许久未动弹的老骨头都咔咔作响,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她,双手做安抚动作。平天雀的伤势恢复地更快,这可能就是兽类的种族天赋,葛耳也不敢有太大动作,现在的他还留着暗伤未愈,要是平天雀突然暴起发难,那他的下场必定是葬身鸟腹。
他说:“雀兄勿恼,贼人已走,我今日来只想借一滴你的心头血。”
也不知她是否能听懂,一般来说灵智已开四阶是可以听懂人言的,眼前这只平天雀显然是听懂了,因为她开始愤怒起来了,表现就是翅膀扇动起来,原本安静地伫立,现在开始引颈长鸣。
刚刚的那三个人就是来取她心头血才把她逼到这样的绝地,刚出手的救命之人居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伙人,觊觎她的宝血。
葛耳尴尬,只好故作深情状开始演戏:“家中小儿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唯有飞禽心头血一滴才能醒转过来,求雀神开恩,忍痛赏赐一滴宝血。”
为了这罐融血大药,他也是豁出去了,一代东门大长老居然这样客气地跟一只飞禽说话,还好这里荒无人烟,不然传出去他这老脸还往哪搁啊!
本以为这番深情说辞并不会奏效,哪知平天雀听罢竟有些动容。
难道鸟兽智商不行,怎么如此好骗。
嗄啊!
突然,从百米处的岩石夹缝之中传来一声鸟鸣,葛耳惊异望去,竟从中爬出一只小雀!
平天雀见那小雀爬出,一声厉啼,飞到他旁边,想把他重新推回去。
看来这就是这只平天雀的孩子。
平天雀见葛耳呆滞,从口中挤出一滴心头血射向他,然后振翅一挥,扇出两道向外的狂风,想赶他走。
葛耳是个识趣之人,而且信守承诺,拿到心头血就走,不会做出伤害她母子二人的事情来。
他顺着狂风,就势冲天而起,一跃而上,两步就到了崖尖,那柄带血的匕首还留在崖壁之间。葛耳神情一滞,心想,那几个楚国贼人定会再来寻事,平天雀母子能安然度过这一劫吗?
他刚走出二里地的脚步渐渐停下了,调头回去,她母子二人已经回到了窝巢,大雀正在给小雀梳理羽毛。
见葛耳又回来,也是有些惊讶,大平天雀充满了敌意,害怕他做出什么坏事。
葛耳冲着她俩大喊:“搬家吧!这里不安全了!”说罢,转身离去。
平天雀眼神稍稍缓和,她也知道这地方既然已经暴露了,刚才的那伙贼人就会再回来猎杀她。
但是不能走。
她望向葛耳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股坚定。
离崖上百里,葛耳走了另外一条路,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夜行危险,今日是赶不回去了,若无意外,明天应该可以回到东门,总共也不过才花两天而已。
生起火堆,光焰的跳动让他思绪重重,葛耳从手上的戒指上摸出那滴晶莹鲜红的心头血,那滴血珠就一直漂浮在眼前,随着火光,忽明忽暗。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三道异象降临是老二亲眼所见,他也没必要刻意演戏,李义可是他们的爱徒。
第三道叶浮,他眼看着满地散落的秋叶被雨水打湿,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身为东门大长老,赵国客卿的责任,他从那时起就暗下决心,绝不会放弃李义,待他碎元境一离开山门,外面天高地广,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若在这之前不慎暴露,那就让他改头换面去参军,为国家死,也是葛耳能给李义最后的荣誉。
但凡提起魔族,至少整个四方洲都会大惊失色,这一族在这里是禁忌,或许在整个人族都是禁忌。
葛耳悲哀地想到,若让李义走进天下江湖,或许有朝一日他二人会反目成仇。
天下人容不得魔的存在,人族大地上已经数万年没出现过这个族群,有传说记载,数万年前,魔族在整个宇宙点燃战火,众仙神合力布下大界,划宇宙为天地四方,魔族独居一方,而四方洲只是宇宙中的一隅之地。
停留在魔界的人下场都很凄惨,而这边的人仙之类也杀光了所有的魔族,以图永绝后患。
数万年以来,魔族因为界壁始终无法再次攻来,各方人马养精蓄锐,三万年过去,隐隐有了当初盛世繁华的样子。
魔族在人界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两万年前就已经搜寻出所有魔类并杀了个干净,若说如此也就罢了,偏偏有些肮脏之人搞大了魔族女人的肚子,生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被称为人魔,基本都沦落到奴隶之流,生活惨淡,不能自理。
李义会是人魔吗?不像,人魔有他们的特征,如魔族大多头上长角,人魔保留了这个特征。
纯种魔头早就被杀干净了,李义到底是个什么?
葛耳看着眼前的烤鱼毫无食欲,夜晚已至,最后一只秋蝉也死于寂静当中,轻微的寒冷侵袭不了碎元境的葛耳。他默默思量,脑海里无数次晃过李义的影子,渐而沉沉睡去。
自那日后山奇遇,李义也常常思考一个问题,他身上的白气到底是什么,为何那天会有个鬼魅同他说话。他隐约感觉自己异于常人,不仅是因为长老们眼中的天才小孩,他觉得师傅还不知道,他身体里住着个恶魔。
第二天快正午,葛耳才缓缓醒来,好久没有活动筋骨,昨天那下子可累坏了,他的伤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现在动身往回走,大概傍晚就能到山门口。
他扑灭余火,随意填了填肚子就开始出发,这次特意避开了金狮洞,上次误闯,洞主不在那是好运,以他碎元境的修为不可能力敌一只五阶凶兽,而兽类的领地意识相当强,如果有人闯入,那就是你死我活。
葛耳选择了一条不知何时修建的悬山栈道,地图上有标识,古老破旧,摇摇欲坠。
山上草木葱荣,完全没有入冬的景象。
葛耳走在栈道上时看见这番景象,而周围的群山都黄黄沓沓,唯独这座山绿树高藤,格格不入。
转念一想,自然的规律不可能会这样,所以这座山里定有一件宝贝,或许是生命之宝。
葛耳懂得些浅薄的算术之法,掐指一算,觉得这件宝物或许与李义有缘,他想把这玩意当做宝贝送给他的徒儿。
手臂轻振,一柄风刀出现在右手里,他想开山取宝。
一般人炼出来的兵器虽然称手,但威力远不如山中自然孕育出来的宝藏,山宝可都是被天地祝福过才得以成形的,只要多加祭炼,假以时日必能称心如意。
这是一份大礼!
葛耳也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挖山宝,不知内中规则,欲以蛮力破之。
然而天地生养的山宝都有些灵性,除非感应到融洽的气息一般不轻易出世,若有人动用蛮力,容易被山宝反噬。
手中风刀一闪,葛耳劈出一道长逾千尺的烈风,锋利无比,寻常土石遇见会直接碎裂开来,这一整座土山更不在话下。
果然如他所想,山石根本扛不住这一下子,整座山直接从上往下断裂开来。
轰!
伴着隆隆之音,这座特立独行的山裂至一半,正好是山宝蕴藏的地方。
那是!
山腹空空,血湖翻涌,不计其数的尸体四散横陈,正中一宗山宝漂浮,牵引着万千血精丝。
葛耳惊骇到无以复加,这座山生机如此旺盛,竟然是这些尸体供养出来的!
还未清醒过来,那宗山宝却突然发难,从中分出几十道血精丝冲过来要捆缚他。这血丝或许有毒,葛耳瞬间做出反应,闪身向后退去,血丝追杀,葛耳一道风刃劈去却好似泥牛入海,他只能不要命地逃亡,速度始终保持在巅峰,甚至一口精血咬出,血遁而行。
也就是几息之间,他已经逃出十里地,血丝不再追赶,悻悻而归。
最险的时候有几根血丝只离他三指之遥!
葛耳一身冷汗,仍然后怕,他站在另一座山上远远观看,只见那座裂开一个大口的山峰又渐渐生长出土石树木,就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地生机盎然。
此地恢复平静,若不是刚才亲眼所见,谁又会认为这里暗藏杀机呢。
贪财之人必被贪财所误。
葛耳不再留恋,甩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