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弟子们的心境问题,在接奉明国公主前往真元宫落脚时,遣散了弟子们,并暗自记下一些与弟子暗中勾结此时正利用秘法偷偷录影的知行导师。
虽说自知自身颇有姿色,祁薇公主还是没意料到,她此次来访竟是让那么多明云宗弟子前来捧场,这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长明灵山之地灵,世间罕有并肩者,明云宗底蕴亦是可想而知。
这般强大宗门的弟子,放在外头虽不至于说是凌驾众人,最不济也是属人中龙凤之流。
这就好比,一群当世精英,为了你特地放下身段前来迎驾,你生不出一点激动才是怪事。
而她身边的聂崭聂首座此时脸上盛笑不止,想来应该是听了不少来自祁美人的甜言蜜语。
方无意与两位首座致过敬意之后,便低头沉默了一路,看不清表情,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而那位仆从就更不用说,虽说眼中显有狂热之色,素质却是极好,言行举止循规蹈矩,丝毫看不出不妥之处,完美地做好本分工作。
可他再怎么转模作样,在被一位随行导师搭讪后,还是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咦,你这兵器……”
“啊!您好前辈您好,晚辈这柄刀是家传古物,以天外陨铁为根本,经由一位隐世高人铸就,据说刀成之时,似是天罡降世,刃芒皪烁至方圆三尺内亮似白昼,故此得名华罡。”
说到这里,这位年纪看着不大,实际真不大的年轻仆从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面颊发烫,眼中尽是羞愧。
“家祖得此刀后,立下规矩,掌此刀者若未洞悉刀中真意,不可现刃弑伐,违者必遭反噬而毙……”
说着,楼熠看了眼手中刀,语气是难以掩饰的低落。
“怎知家族日渐衰落,到了我这一辈时,昔日强盛楼家早已不复存在,独留我一人存世……”
楼熠身边那见刀不错而搭话的导师听着听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话就说话,动情作甚?
可好在楼熠心性坚韧,紧握手中华罡刀,很快便恢复好自己的心情,目光坚定地望向公主。
“晚辈自知资质愚笨,承蒙公主照顾而得以续命苟活,亦是自知力小,无法还尽恩情,若他日我意外身死无血脉延续,此刀便是奉明之物。”
显然,楼熠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旁边的知行导师忽的被某句话感动到,幽幽叹息一声,从衣袖里掏出几粒安神健脑的精神病药丸,又随手从身边倒霉同道的衣服里摸索拿出几颗上好洗髓丹,一股脑地塞给楼熠。
“欸?!”
楼熠和那另一位遭受无妄之灾的知行导师同时惊讶发声。
古文安连忙朝两人比出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戒律科首座就在前面,你们老实一点。
那位知行导师当时就不乐意了,你偷呸,不是,你这么光明正大地抢本大爷的东西,还不让本大爷说?
古文安对那导师的眼神示意不以为意,默默掏出自己戒律科知行导师的身份牌,然后指了指对方。
那导师见古文安此举,霎时打了个激灵,心道自己伪装露馅了?!
古文安像是看穿那人所想,面露出冷笑,无情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那人附耳轻言几句话,这位先前还算是有些仙风道骨的导师顿时如遭雷極面无人色。
好在他定力极佳,几个深呼吸后,朝着古文字作揖一拜,似是觉得再无颜面留下,悄悄遁走了。
令楼熠惊讶的不止是这位大人物的惊惧变色,而是古文安说了什么,竟然让这位导师身旁不远处的同道同时一惊,急忙与这位导师一同遁走。
古文安方才低语,想来是将声音压低至恰当好处,足以让这位导师身边几位同道听着。
好奇归好奇,如果古文安无意解释的话,他一个保镖也不好僭越相问。
当他们登上绝巅,拨开云雾后,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世间盛名的真元宫,而是一片墨黑色。
是一座比之整个真元宫都只大不小的玄武身像,蛇头俯地,龟颅仰天,四肢如柱撑起足以遮住一方天空的躯体,访者见此,尽自内心生出股擎天镇地之感。
光远看还不够惊艳震撼,近看其细节才更是令人触目惊心,每一寸纹理的细致精美程度与其说是人工巧匠,不如说其本就是一头真正的上古玄武在此逝去留下不朽不灭死而不倒的肉体,才更令人信服。
仰视天空的玄武头颅下,站着一位毫不起眼的矮个子,身着与明云弟子并无二致的苍蓝色衣袍,面容看着是及冠青年模样,此时正笑容可掬,望着来访之人。
那矮个子满头的灰发在林璟与聂崭看来,极其不祥。
………………
在陈遂醒来之前,他又做了个诡异奇怪的梦。
眼中的一切被几道泾渭分明的彩色光带取代,而这些光芒,颜色并不纯粹,像是还多覆蒙了层薄薄的灰白色。
在这几条光带延伸的尽头,是个黑暗的角落,在视线无法穿透的地方,有一个椅子状的模糊轮廓。
两只白色眼瞳陡然睁现,那瞳孔中倒映的,赫然是陈遂的模样。
至此梦醒,陈遂猛地睁开眼,心头突突地跳动,见着隐隐熟悉的天花板,心情才稍有些平复。
与梦一同消失的,还有这具肉体自带的记忆,不仅是大脑中的记忆,肉体的肌肉记忆也一同消失。
这代表从此以后,陈遂的任何举动都不再会有他人的影子。
这又是另一番新奇的感受。
陈遂抬起自己的双手,望着望着,忽的有些伤感,并不是兔死狐悲,他只是想,自己穿越的代价,是另一个素不相识且本该继续活下去的人,会不会太残酷了些。
自己玩手机引发的事故本来就是自己的错,为何要让他人承担?
陈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这份愧疚深埋于心。
天选什么的,他陈遂当不来,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然后全力处理好这具肉体原主人的一切因果。
他正欲起身时,惊讶地发现经历雷劫后的身体不仅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剧痛不堪,也不存在任何反弹反馈,与正常状态相比并无二致。
可当他才放下心内视三宫时,他发现他错了,而且错的很惨。
三个命宫的情况惨不忍睹,遍布裂痕的同时,好不容易凝成的灵液也消失无踪,更不存在那曾在身体每个角落恣虐的劫力。
很显然,陈遂抵抗雷劫时,任由劫力触及本源,只守三宫不破的行径,完全是傻子行径。
“好在小命被吊住了……”
陈遂按住胸口,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存在对自己行为的羞耻与与师父龙傲天的惭愧。
为了保住这三个几乎就要破碎的命宫,恐怕付诸了不少努力与代价。
听见开门声的霎那,陈遂心中羞耻度瞬间膨胀至爆表程度,他本人以极快的速度躺会床上闭眼装死。
陈遂得承认,他上半辈子从没哪一次有这么快过。
来人走步无声,装睡的陈遂只听得冷哼一声,便被扶起,一股极寒之力入体,令他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子跳起。
出于侥幸心理,陈遂在明知此举毫无意义的情况下,选择继续闭目装死,假装无事发生。
事与愿违是注定了的,这对他而言也算是对自己逃避心理的挣扎一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甫一感触这股精净似纯粹寒气的灵力,陈遂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更别谈那熟悉嗓音的一个哼字。
自看见诱骗宁的那一段记忆起,陈遂便知晓,自己与宸之间的关系裂缝恐怕已然犹如天堑,若无重大契机,估计再无修复如初的可能。
陈遂对此,说没有不忿那是假的,没有怨言倒是真的。
若是他的逆鳞心头肉出了点什么差错变故,对付罪魁祸首的手段恐怕是比之宸有过则无不及。
寒气在陈遂的三个命宫分别按着特定轨迹循环了三个周天,以达巩固修补之效。
“师父也要下山了,顺带你下山的日期跟着提前了,六天,六天之后,凡间历十月初二。”
或是愈发看陈遂不顺眼,话末的日期宸咬字极重,仿佛是为了抒发心情特意加上的。
不知陈遂是不敢回应还是没想出怎样回应,他还是宛若一摊烂肉般一动不动。
输送完极寒之气后,宸便直接起身走了,懒得顾理陈遂是否会摔倒。
沉默的陈遂清晰地感到那注入三个命宫中的极寒灵力滋养三宫的同时,还与一种安静蛰伏在命宫中的力量发生了冲突对抗。
疼得陈遂冷汗直流,很快便把身上的衣衫打湿寖透,又在衣服本身自带的微型阵法的作用下,布料的水分迅速被蒸发。
这种阵法虽说消耗是及其稀少,可为了本身的使用寿命延长,平素里每一次运作皆有间隔。
也有不停运作的模式,但此时的陈遂可没心思关注这种旁枝末节。
极寒之力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强行混入蛰伏力量里,最后中和成功的新能量像是落入水中的墨汁,融入陈遂的命宫之中。
每融入一分中和后的能量,陈遂命宫上的裂缝便少一条。
也不知宸是故意为之还是如何,极寒之力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剧烈。
尤其最后一次周天时,剩余五分之二的极寒之力同时冲入残余劫力中,像极了三捆TNT在头、心、腹三处同时爆炸。
即便经历过雷劫涤荡,陈遂面对此般剧痛摧残,还是感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了。
看来自己离炼成钢铁还有一段不短的艰辛路子要走,陈遂在暗自念叨。